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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中没有出现打工文学”——访打工诗人李明亮
文章来源:诗歌报 作者:孙文涛 发布时间:2014-10-15 10:20:23 点击数:




                  “教科书中至今没有出现过打工文学”
                                                         ——访(浙江,台州)沿海打工诗人李明亮


  “在当今,无论城乡,无论是公务人员还是普通打工的,书的来源应该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你是否有时间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品味、咀嚼一个个文字。”

  “当今社会,重物质轻精神,传统的诗意正在大片溃退。写诗,是修炼和开拓内心的一种生活方式。”

  “我的人生理想是做一个自由的写作者,创作之余尽量到外面走走,多做一些社会调研和田野考察——特别关注底层人群的生存状态和文化需求。我是一个特别钟爱大自然的人,希望能窥见每一个果壳里的多彩世界和每一粒沙子里的精致脉络,到野外去,到不熟悉的城市和天地去,我想这样的人生会少一些遗憾。崇尚自由、珍爱自然、投身公益是我的三个信念。”      (李明亮)


采访时间:2014,5


背景:

  李明亮,安徽宣州人,生于20世纪70年代,曾为乡村教师,1999年南下深圳打工,2003年漂泊到浙江台州。在《诗刊》《星星》《中华散文》《中国青年》《安徽文学》《工人日报》《浙江日报》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等作品600余篇(首),入选《中国当代诗库》《中国新诗年鉴》《安徽现代诗选》《深圳读本:感动一座城市的文字》等数十种选本。诗集《裸睡的民工》为浙江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品,列入浙江省现实主义文学精品工程,并入选中国作家协会、中华文学基金会2012年度“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作家出版社,2012年11月版),为历年来台州市的首部入选作品。报告文学集《和一座幸福城市相遇——新台州人生存实录》被列为台州市作家协会2013年度三部重点作品之一(待出版)。 曾获《星星》诗刊全国首届农民工诗歌大奖赛一等奖、台州市第三届青年文学之星奖等各类文学(征文)奖项30余次。

  特别关注社会底层人群的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利用工余时间与同仁编辑的民间诗报《打工诗人》(现改版为《打工诗歌》杂志),80%以上的作品被其他正式报刊转载,在诗坛产生广泛影响;与许强等编辑出版四卷本《中国打工诗歌精选》(1985-2005、2008、2009-2010、2011);担任安子·中国打工诗歌奖第二、三、四届评委。业余执行主编浙江省首份专门面向流动人口的报纸《新路桥人文化报》,被共青团中央列为“进城务工青年思想引导”典型案例;曾受邀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发表关于农民工问题的专题演讲。当选“2008-2009年度台州最具影响力青年人物”,被《工人日报》等媒体推介为“中国打工文学领军人物”。

  系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首个外来务工者签约作家,浙江省作家协会首届青年诗人创作研修班、首期“新荷计划”青年作家创作研修班学员,台州市作家协会理事,台州市作家协会报告文学创委会副主任,路桥区作家协会秘书长,路桥区文联《东部》文学杂志执行主编。入选浙江省首批青年作家人才库。浙江省作家协会第八次代表大会代表。2013年参加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成为台州市首位参加“青创会”的作家代表。

  2011年创办台州首家文化原创机构——台州人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任《商道与资源》杂志主编、《台州村官论坛》杂志执行总编、《新联报》执行主编,另策划编辑出版各类图书多种。


你最初的文学道路?

  从小学开始,我最偏爱的就是语文课,上初中时,喜欢写日记和小文章,作文经常有幸被语文老师拿在课堂上读。高中时,学校语文组办的《新蕾》校报刊登了我写我们村口池塘边一株古柏的小诗,这大概是我发表的第一篇文学作品(或者是高中时参加上海《少年文艺》杂志“新芽”写作班时发表的一篇名为《套子》的短小说)。

  读高中时,我是校团委《团声》报的主编,也是学校双泉文学社社刊《双泉》的编辑,中专时任学校芳洲文学社社长,社刊《芳洲》曾获“苏鲁豫皖中学语文研讨会”文学社刊评比一等奖。《团声》《双泉》是用铁笔刻字的,《芳洲》是用电脑打字,但都是用蜡纸油印的,我现在还保存着这几份“报刊”。


谈谈你在南方的打工生活?

  1999年8月,我背起一个发白的牛仔包,告别四年的“孩子王”生涯,坐了30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深圳这座灼热的城市。

  经老乡介绍,我很快在石岩镇一大型台资企业做技术员(也就是机修),每天架模、换模、修机,白天8个钟不算,晚上从6点至少加班到11点,下班打卡已是第二天是寻常事。上班犹如上战场,半天时间都难得一次上厕所的机会,就是有机会去,也是一路小跑。人整天又累又困总是想睡觉,经常是下班回宿舍,见着床就一倒,马上就睡着了。一双似乎已被油污浸入皮肤、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手差不多每天都会有一次新伤,特别是手背,常常是昨天的一处破皮还未结痂,今天又有一个地方流出鲜血……。幸好姐姐和我同在一厂,每天满是油污的衣服都是她不声不响地拿去洗净叠好放在我的床头。一个难得的星期天晚上,我趴在床上,一口气写下一百多行的打油诗《加班、加班、再加班!》。

  从石岩离职后,我来到宝安“另谋高就”,和一老乡合租了一间只可放一张两层铁架床的单房,白天外出找工作,下午四五点钟吃个两块钱的快餐后回来,便哪儿也不去了,光着膀子趴在床上一门心思“舞文弄墨”。对门过道的一个床位上住着一对野鸳鸯,两人都二十来岁,男的两只手臂都纹了刺目的龙,女的凹凸玲珑,面目亦佳,白天在那里躺着和男人比长短,晚上十来点钟便不见了踪影,只到天快亮才敲门回来。白天二人睡累了,便面对面坐在床上抽烟,那女的抽一会儿便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但她天天照样抽、照样咳,也从未听那男的说什么。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秃笔,写了一首《抽烟的少女》,和其它几首诗一起寄给了广东的《飞霞》杂志,参加“千禧新诗大展赛”,后来这首小诗获得大赛的二等奖(一等奖空缺)。因未找到合适的工作,一个月后我踏上了回乡的列车,在没有老乡和朋友相随的路上,我的内心愉悦而充实,因为在我的背包里有厚厚的一叠手写稿和我相伴。

  2000年3月,我又南下应聘进宝安西乡一港资电子厂做仓管员,当时心里一阵窃喜:一直听说做仓管较轻松,我不是贪图安逸之人,我只想少加点班,有点时间的缝隙属于自己。谁知进厂不久,恰遇搬仓,偌大一个仓库的货物连同货架全部从六楼搬到二楼,搬了一个月刚刚搬完(仓管个个都搬掉了好几斤肉),又要迎接ISO检查,我们每天除了照常收发货物外,还要整理库存,一天到晚忙得是“左脚打右脚,尾巴缠脑壳”,每天晚上至少加班到23:30以后……几次大劫终于挨过,从7月初,一般晚上只加到9:30。每天晚上加班落班时间一到,力争前三名打了卡,便跨上自行车一阵猛踩回到宿舍,抓起底裤和桶就直奔冲凉房,若是稍有耽搁,下班的大部队一起杀回来,想冲凉不知要排队到猴年马月。差不多每天都是我第一个冲凉,不是急着去拍拖,也不是急着扑克麻将、出街闲逛,而是想让自己多一点时间做一个“爬格子的动物”。

  除了深圳,我还在广州市白云区江高镇小塘村漂泊过一段时间;也曾到顺德碧江一文友住处附近租房做了一个月的自由撰稿人,每天关在屋子里用圆珠笔在纸上写……


繁重的劳动之余,你是怎样“见缝插针”写作的?

  我曾在深圳西乡的伟柏电子厂做仓管,入住宿舍时,许多人都抢着睡下床,我却找了个没人要的上床,因为上床较高,外侧用纸皮竖起挡住,在里面很安静且少骚扰。冲完凉,爬上摇摇晃晃、吱呀作响的铁架床,拉上布帘、打开风扇、插亮灯泡、拿出纸笔,便把肚皮压在凉席上开始了我的“夜生活”。上得床来已过10点,为了保证第二天上班走路不飘、眼皮不耷、舌头不大,我提醒自己到零点就要睡觉了。就是这一点有限时间,有时候遇到什么事还要额外支出。说出来不怕别人笑话,为了多挤一点时间,我的衣服大多一星期才洗一次,里面的底裤、外面的工衣,我都备有数件,平日一般只换不洗,到了星期天不加班来个大结局,全部搞掂。上班时,我就尽快做好工作,别人在那里打情骂俏、海阔天空的时候,我便见缝插队针在空白的存仓表上“奋笔疾书”,当然,同时还要做好保密工作,写一行用收货报表遮一行,再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收兵”或用报表将写的覆盖好,正襟危坐,作认真工作状。有时主管大人穿着球鞋从身边走过,我却正投入角色之中,猛然惊醒,只见投来疑惑的目光,我便在心里为自己开脱道:我该做的事都做了,别人在那里互相放电、摆龙门阵都可以,我在这里写几个字,无声无息又不招惹谁,不行吗?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正班时间一般比较忙,晚上加班相对闲些,且两个主管只有一个在(有时都不在),逢周末更是鲜有机会高抬贵脚光顾货仓,我便充分利用这得天独厚的季节性优势,拿起笔便一发而不可收。“偷写”的机会毕竟有限且零碎,我就写诗歌和短文,做事时想到的“绝妙好辞”,闪过的精彩断章,酝酿多时只待一吐为快的打工心声,一遇点滴空闲时间便赶忙记下,等有机会再写几句,晚上下班便把那张纸揣在屁股兜里带回宿舍继续写或修改誊定。


  现在,我每天晚上8点上夜班
  夜里11点吃一块钱的夜宵
  早晨8点下班时吃一块钱的早餐

  8点半回宿舍洗了澡
  然后把身子尽量摆平
  摆成压倒一切的一字
  将梦想统统赶出窗外
  任乡愁在酣声中发炎

  隔壁轰鸣的机器
  将睡眠撬开一道裂缝
  困顿依然摸黑行走
  抽一支烟吧,就一支
  让烟尘淹没黑发
  体味时间化为灰烬的快感

  睡,继续睡吧
  晚8点还要带上齿轮和链条去上班
  厂规已写得很清楚,在7点半
  就要赶到红红火火的车间


  2003年3月,我漂泊到浙东沿海的台州,应聘进入一家以水晶为原材料的光电企业,这首名为《每天两顿饭一支烟》的小诗就是我做研磨工时写的,是当时生活的真实写照(我很少抽烟,只是偶尔为之)。

  在这里工作几个月后,我被提升为班组长,后又让我到办公室做文秘,继而负责薪酬核算兼编企业杂志。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三年之后,也就是公司上市的前夕,我递交了辞职申请书。虽然公司领导执意挽留,但我去意已决。我跟要好的同事打比方说:就像一些森林公园一样,开放久了需要关闭一段时间,让其休养生息。我希望自己在一直忙碌而辛勤的打工路上“空白”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读读书充充电,写作,思考。

  三个多月后,因父亲的不停催促,2006年末,我应聘进入路桥区的一家五金拆解再生龙头企业。每天骑着车从这座有着“再生金属之都”之称的园区来回的时候,总会看到成群结队的拆解工满身满脸油污地用板车拉着堆得高高的被肢解成各种形态的金属块。他们每天的中餐大多是蹲在路边飞扬的尘土里吃一碗两块钱的面条。

  2009年秋天,我再次重获“自由身”——我的春天又来了。我很希望能有一段时间多写些文字——那些生活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是我最关注的对象,那些打工朋友的生活状态和精神世界是我最关心的——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我想把那些我所了解的最朴素的故事、最真切的情感尽量写出来。

  生活总会把人逼着向所谓的正道上走。2010年元月,我又到一家正筹备上市的企业上班了,像以前一样,仍是做企业文化,并主编企业报。这也是一个家族企业,之前的文化建设较薄弱,很多工作要做。不久,公司任命我为企划部长,负责公司的整体文化建设及公司工作计划的推进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我已无路可逃。

  企业的厚望,生活的压力,“出世”的低可行性,让我觉得能够沉浸文学写作只是越来越遥远的梦想。虽然近几年来,我有幸获得全国首届农民工诗歌大奖赛一等奖、第三届台州青年文学之星奖,成为浙江省首个外来务工者签约作家,甚至获得“2008-2009台州最具影响力青年人物”这样的殊荣,但我并未感到有多少的欣慰,因为我一直希望能真正拥有的内心的安宁和充实总是触手难得,文学这块开满鲜花的芳草地就在眼前,却少有时间和机会徜徉其间,每天都只是工作、上班,为所在的企业着想,为企业的未来不遗余力。


谈谈你自己远在安徽宣州的故乡?

  故乡这一片土地,是我一辈子也走不出去的,虽然我常年漂泊在外。我的老家在皖南一个叫“塘埂”的小山村,那里不是很富裕,但干净、安宁,四季分明,自然风光秀丽,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户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水田、山地和树林,自给自足。对于故乡,我是非常眷恋的。

  做了四年的乡村教师后南下深圳,开始了人生的另一段旅程——至今还在继续。所有的漂泊、打工经历对我来说都是很宝贵的财富,这些点点滴滴,成为我写作的素材,历练了我的个性,让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也更加深入。这些经历,也差不多可以说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

  我没有因为选择外出打工而后悔过,只是常常觉得不能陪伴在父母身边而内疚。我的奶奶86岁时在家里因为一口气没喘过来就去世了,在这之前,她刚刚在我们自家门口的院场上帮一位亲戚翻晒稻谷。奶奶去世时我在浙江台州。我一直很自责:如果我在家里,经常跟奶奶在一起,能给她多一些照顾和关心,她肯定能活得更长久些。人总是活在选择和矛盾之中。梦中的故园和眼前最真实的漂泊生活,是我作品中最主要的两个主题。


写作,给你的人生带来哪些改变了呢?

  因为诗歌,我有了出版第一本书的机会——那上面的一行一行,被人称为诗歌,或者我自己也这样命名。也因此,在不少场合我被人称为“诗人”,但我自己从未这样想过,没有这种自觉意识。

  “对一个墨水瓶凝视久了,也便有了诗意。”进入凝神的一刻,比写诗本身更重要。写诗让我们对生活多了一份更加细致入微的体察之心,也学会了在庸常的场景中捕捉诗意。

  在我认识或了解的一些作家当中,他们以小说或散文或其它体裁作品成名,但有不少当初开始创作时都是写诗的。写诗是进入写作的一个入门体裁,诗歌是引领我们进入文学殿堂的最曼妙的歌声。我觉得,一个写作者,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诗歌写作练习,那他的文字应该是很难达到文学意义上的某种高度和境界的。

  当今社会,重物质轻精神,传统的诗意正在大片溃退。写诗,是修炼和开拓内心的一种生活方式。有一句话说,诗人是被神选中的人。能与诗歌结缘,我感觉是幸运的。在我们台州有一位叫筏子的诗人,他经常说:“诗歌是我的情人”,以此来说明他和诗歌的缠绵关系。诗歌注定今生会和我相伴相携一生,我所写下的那一行行文字,也是我渐次打开生命个体秘密和我生活的这个世界秘密的通道。


你怎样想起走个人“创业”这条道路的?

  年复一年的打工生活让我渐渐厌倦——为什么不能结合自己的兴趣做点事情呢? 2011年5月,我从即将上市的企业离职,与几位作家朋友携手,于7月份创办成立了台州首家文化原创机构——台州人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由我主持日常工作),尝试为文化事业和当前社会的文化需求尽一份绵薄之力。万事开头难,这两三年来,我的时间和精力差不多都花在这上面了。

  我的人生理想是做一个自由的写作者,并努力多做一些社会调研和田野考察——特别关注底层人群的生存状态和文化需求。我是一个特别钟爱大自然的人,希望能窥见每一个果壳里的多彩世界和每一粒沙子里的精致脉络,到野外去,到不熟悉的城市和天地去,我想这样的人生会少一些遗憾。崇尚自由、珍爱自然、投身公益是我的三个信念。

  但生活是现实的,起码要生存。公司业务方面的工作挤占了我的绝大部分时间(一般都是晚上八九点才下班吃晚饭),个人创作只能是忙里偷闲见缝插针,很多写作计划只能束之高阁。每天早上起床后上厕所时,我会拿个小板凳和一支笔,或者看一本书,或者是校对我编辑的报刊内容,或者拿一张纸写几行什么。


简谈你对打工文学(诗歌)的看法?

  在众多的“打工诗歌”(或曰底层诗歌)写作者当中,有相当部分的作品已很醇熟,并有自己独特的个性色彩。我以为,好的诗歌作品往往就是那些去掉浮华、简单质朴,甚至是直抒胸臆的作品,它们扎根泥土,却又有飞翔的翅膀,有打动人心的细节,有真实和不一样的发现,能传递一种温暖和力量。打工文学作品,内容大多来自打工者亲历,往往更多一份生活的质感和痛感,作品也因此更有分量,让读者更深入地看到生活的真切面目。和其它作品相比,或许少了一份闲情逸致,或者形而上的东西,但那份真实感更能打动人。我以为,有些打工作家的写作视野可以更开阔些。

  以前的企业务工生活,很单调、辛苦,但它让我把这个世界看得更加清晰。我也认为,一个作家,如果他的生活很顺畅或过于平淡,难得写出好作品。我一直认为,真实的、自然的作品,才是最有生命力的,只有最本真的东西才能触动最柔软的内心。我的写作,总是在遵从我的内心。“真实”也可以说是打工文学的一大特征。

  打工文学的最大特点就是:原汁原味、情真意切,关注现实,质感强烈。学生课堂或者教科书中至今没有出现过打工文学作品,我觉得是一大缺失,让人遗憾。相信不久的将来,它会出现在应该在的位置,它朴素的光芒,终将感染更多的人。


谈谈你的日常工作?

  目前,我们这家文化公司的主要业务有:图书编撰出版、杂志报纸策划采编制作,影视创作摄制,企业文化策划咨询,晚会等文化艺术活动的策划、节目创作,以及高端平面设计等,为社会提供优秀的原创作品和文化产品。从2011年5月份开始运作至今,公司没有主动做任何的业务推介和广告宣传,一些业务都是找上门来的。社会上对我们给予了很多的赞誉。

  专职从事文化策划和创作,需要深厚而广博的文化功底、严谨细致的工作态度,需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才能将一件事做得圆满,但就经济收益而言,赚钱并不多。尽管是业务之需,但很多时候同样也是实实在在的创作,这也是我的兴趣所在。如果条件允许,我想我还会做更多的与文化相关的公益事业。

  公司业务方面的工作挤占了我的绝大部分时间(一般都是晚上八九点才下班吃晚饭),个人创作只能是忙里偷闲见缝插针。今年,公司组织架构及部门设置将会更完善和健全,属于我个人的空间应该会大一些,我会揪住时间抓紧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因为文学创作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丢的事业。


您最近或日常的阅读?

  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像四书五经及古典文学经典等,我有空就会拿来认真读。国外一些作家的作品我也很喜欢。其他的,如书法、美术、民俗等等,什么杂书也都看。睡前读一会书是我多年的习惯。好书浩如烟海,而人生短暂,只能有选择地尽量多读自己认为经典的东西。现当代作品不乏精品力作,但相比较而言,古代典籍更让人受用,可以汲取的东西也更多。窃以为,如果一个从事中文写作的人,只读现代作品,我觉得是非常可惜的——那他应该也不会有多么高的文字功底和大的创作成就。碰到适合的书,如果是好的版本,我会尽量买下来。在我的住处,书占据了很大一部空间,它们装在纸箱里,或是挨墙堆着,比人还高。看报纸也是我的一大爱好,只要是报纸,我都喜欢拿来翻看。我自己订了《南方周末》,每期必看——它是我读到的和所了解到的目前中国最好的几份报纸之一。

  我们公司虽然目前人不多,却订了好几份报刊,包括《文艺报》《中国文化报》《新闻与传播》等。我办了三家图书馆的借书证,周末有空时,就会到图书馆去,几乎每次都是天黑了才匆匆往回赶。在当今,无论城乡,无论是公务人员还是普通打工的,书的来源应该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你是否有时间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品味、咀嚼一个个文字。


除了诗歌,你还写些什么体裁的作品?

  2012年,我的诗集《裸睡的民工》入选中华文学基金会2012年度“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11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成为该年度来自浙江的唯一入选作品和历年来台州市的首部入选作品。拙著有机会入选,我觉得很幸运。

  除了诗歌,散文和报告文学也是我喜欢的写作体裁。引自苏格拉底的一句话作为书名的散文集《清贫是我生活的证据》基本完成,这是一本写我自己真实的打工生活故事的书。报告文学集《和一座幸福城市相遇——新台州人生存实录》大部分内容已完成。2006年,我通过考试获得了记者资格,也曾在各类报刊上发表新闻、纪实类作品大大小小一两百篇。论文性质的文字我也有一些。

  最近一些时候,我最想写的是小说,这想法一直在我心里撞来撞去的。之前我也写过几篇短的小说,自我感觉还不错。就是现在,虽然工作非常忙,但几乎每天,我心里都在酝酿一个又一个小说的情节、标题,经常看到或想到某一件事,我就立马想:这个要是写成一篇小说肯定很不错啊……我想我能成为很棒的小说家!当然,目前就对我来说,时间——空闲,是多么的奢侈啊。如果能够不为衣食住行所忧,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写自己想写的,那多好啊。


你的目前状况?

  创业开公司后,对我来说最大的转变就是几乎没有了属于自己的写作时间,每天都是工作、业务上的事,而这些事都有协议在先,所以必须要完成、按时完成。有时间静下心来写作,对我来说真是一件非常侈奢的事。创业之初,可能大多都是这样忙碌的吧。

  但我想,如果长久这样持续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对我来说,我这辈子能做得最好的事就是写作(还有一件我认为能做好的事是电影导演,我很热衷这个,已试着弄了几个小片子)。


你心中的理想生活?

  目前的这种生活现状,并不是我所想要的。我的理想的生活是无需为稻粱谋,写作、拍电影、读书、旅行、做公益。


采访人后记:

1.注意到李明亮,是新千年后不久在广东的《打工诗人》上,以及后来的《中国打工诗歌精选》(许强、罗德远、陈忠村主编)上,读他的《这是凌晨五点零零分的深圳》这首诗曾让我流下眼泪——为这些我们当年知青的“乡亲们”的孩子,在深圳、在广东、在残酷的私人企业外资企业,在繁重的劳动和几乎“非人的”待遇下的折磨流下泪水。后来我又看过他的一些诗歌,我觉得他的文化素养很好,最好是当乡村或城镇的教师(他的父亲也是一名乡村教师),但生活是不容人选择的,唉。

2.后来,我陆续听说,他取得了很多斐然成绩,用刻苦的奋斗和自强,脱颖而出,成了浙江省首个外来务工者签约作家,还得了许多奖,诗集也纳入国家文化资助项目,应该说他很幸运。我以为这除了他自己的努力,就是江浙一带历来重视文化,以及经济领先带动的意识先进,还有全社会的进步即对社会基层文化的同情支持。采访他,我观察他的理想,和我们80年代的理想很接近,就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实力,进入文化领域工作,甚至做个专业作家、艺术家,造福这个世界。广东某地曾把一些打工的典型诗人作家招聘来,给城市户口,但不解决编制,等于半个空头支票,而后又任人才漂泊流失。编制怎么办?这又牵涉80年代后的“文凭”至上(几乎类“旧科举”的复辟),于是一批又一批有理想、有文化、有才干的人黯然消隐。有的地方仅仅把打工和底层作家当做招牌,需要的时候装潢门面,过后无人过问。

3.写作的道路永远是艰辛的。即使在原苏联和东欧,由国家培养作家的年代,他们那时候薪俸优厚,待遇良好,有旅行和休养的条件,但仍然存在许多的不公正、曲折和风险。目前西方是国家出一部分资金,社会民间机构出一部分,作家自谋一部分。我们改革后,情况复杂和混乱,一些吃粮混事的文人占据编制,又加上人情关系网,所以许多真正的作家只能走“体制外”道路,这条路很艰辛,很难成功,很多人坚持不了。目前我们民间或经济机构资助的写作寥若晨星。

4.“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鲁迅语),公益之心,已经开始深深植入70后、80后、90后的心中,我希望他们“成功了”以后,懂得“天下为公”的道理,懂得社会是大家的,关怀社会的底层,报效社会国家,而不是像某些中国最初一批“富起来”的有钱人一样,为私为己(他们的财富来源绝大部分有问题)。而且,我希望,社会能有一个机制,创造出一个新的环境,像唐宋一样,从“天下寒士”中选拔人才,从草根,从民间——即从人民中普遍挑选,特别是挑选作家、教授、诗人等等这样进入社会顶层的人(社会即使步入后现代,也需要有一小批诗人)。——我们步入当代与现代后,有的路怎么反而越走越窄了呢?但,如果社会短时间或长久出不来这样的机制呢?那么就开始从自己手里从民间从生活创造酝酿吧!



李明亮诗歌欣赏:



  《这是凌晨五点零零分的深圳》

  星星还躺在露珠的怀里
  5点00分,起床的钤声钻墙而过
  将凉席上蜷缩的睡意
  拦腰切断

  赶货!为订单而战!
  老板的指令
  让我们每天在5点20分
  被赶下车间
  和机器
  开始15个小时的较量

  我慢慢地穿着工衣
  还没刷牙洗脸
  不过没关系
  我已憋掉了早起拉屎的习惯
  从进厂到现在
  我也习惯了不吃早餐
  看看表
  离5点20还有900秒呢
  还可以抽一支呛人的香烟

  哈欠
  把通往厂区的小路铺满
  雪亮的路灯将我的双眼刺痛
  一滴热泪低声对我说
  这里是刚过五点零零分的深圳
  这里离皖南的那个小山村很远

  (2003.3.13前 广州小塘文友肖文寓所)


  
《凌晨两点的故乡》

  所有的雪,都堆在了这个年底
  腊月二十七这天
  满箱满袋的乡愁,还码在高速路上
  亿万颗回家的心
  在停滞不前的车轮下
  打滑

  总算,总算到了
  午夜的寒星下
  汽车将我们抛到满是石子的马路边
  冷风中
  只有一片亲切的白

  雪,快要没入我的膝盖
  我的脚,找不到熟悉的黄土
  咯吱咯吱,是天籁在问候
  深夜的雪地里
  一个来自千里之外的游子
  向故乡的心脏,向出生时的茅屋
  挪动 渐渐发热的身体

  灯亮了,看见老屋的灯亮了
  我还看见
  泥墙外有个打着手电的黑影
  我知道,那不是别人
  只会是 我的母亲

  (2008.2.17 路桥长浦)


  《裸睡的民工》

  晚上可以睡觉
  中午也可以小憩,真好

  脱去油污和尘土
  身体原来如此干净

  没有任何依附
  只有亲切的肌肤包裹热血

  裸露,与性无关
  只是让汗水能够四处逃遁

  一个被称作民工的男人
  一张草席说出了他的所有秘密

  (2008.2.25 路桥长浦)


  
《在异乡死去的人》

  如果能躺着回去
  那真是很幸运了
  在熟悉的乡音里最后一次睡去
  在一抔黄土里
  用206块骨头写三个字:
  回来了

  更多时候
  他们和异乡的尘埃一起
  在一缕轻烟里
  让风,把一粒粒细小的心结
  往故乡吹

  (2009.5.10 路桥长浦)


 
 《摸黑扫地》

  我的白天,都交给了工厂
  夜幕下的那间小租房暂时是我的

  在小租房里
  我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屋内的东西各就各位,衣服叠成平平整整
  把墙壁的灰尘和地面的垃圾清理掉
  让从门缝钻进来的小蚂蚁可以大摇大摆地走
  最后把自己放在澡盆里
  用清水把整个夜晚都洗得纤尘不染

  完成这些后
  我还要到屋后的小院子里
  摸着黑,仔细扫一遍
  扫完之后,我还要把衣服洗了
  在院子里晾着
  即使风把它吹下来,落在地上
  也还是那样干干净净

  (2009.10.5 路桥长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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