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报网站-诗歌新闻 
 
伟大诗歌是从诗里透出对诗歌文字的前卫——访胡应鹏
文章来源:诗歌报 作者:孙文涛 发布时间:2014-10-22 10:26:43 点击数:



      “伟大的诗歌是从诗句及精神里透出对诗歌、文字的前卫” 
                         —— 访(四川,绵阳)70后现代先锋诗人胡应鹏
 
 
 “(谈音乐)看看现在,要么是肉麻颂扬的歌曲,要么是低俗流行的民族风,要么是学院对西方音乐粗制滥造的复制”
“民间诗歌这种说法,古代没有,国外没有,仅在当今的中国,这是一种无奈的命名”
“(谈地域诗歌)受马尔克斯等作家影响,原以为一生写故乡、与地域紧密结合的诗歌,才有可能写出最好的作品,现在看来,任何一种表现形式,都能写出好的作品,而地域只是孕育诗歌的一种方式。写作至今,我觉得自己还没写出一首好的地域诗歌,由于对一个地方的依赖,很容易写出赞颂、大而无当的作品,做不到理智和冷静,那种一生只在一个地方,一生只写一个地方的人,必须将那个地方像伟大的作品那样来阅读”
“(关于先锋诗歌)最先锋的诗歌应该是看上去最平常的诗歌,而不是姿态装得先锋,骨子里却阿谀奉承、极尽讨好目标受众。伟大的诗歌是从诗句及精神里透出对诗歌、文字的前卫、引领作用,即对人类精神高度、精神广度起到牵引作用” (胡应鹏)


被访诗人:胡应鹏
时间:2014年7月22日

 
自述:
 
  也许是自画像,或是写作经历吧。在我的博客上有一个对自己的描述:“形象描述:俗气的面孔,放浪的骨头!梦寐以求:菊花、古剑、美人和酒!”这是对自我的评价,也是个人的写作取向。


  我生于1970年,15岁开始懵懂写作,喜欢唐诗,狂爱宋词,摹仿朦胧诗人,写似是而非的诗歌。从15岁到23岁,8年时间与诗歌、音乐为伴,写诗、弹琴、唱摇滚。受摇滚乐的影响,23岁时写作才算入门,此前的作品一律舍弃,没有保存。写作至今,创作了《民谣》《猛禽》《小县懦夫》《一粒幸福》《异乡的残片》《短刀》《意外人生》《非常现实》《在凉山》等组诗。写有《消失的音乐诗人》等音乐评论。创作近10首歌词,正在进行谱曲。出版著作有《短刀》等诗集。


  1988年,高中时期,创办诗歌民刊《野风》;从1998年起,成为诗歌民刊《独立》的核心成员,并在2006、2007年参与协助编撰工作。2010年1月,个人创办诗歌民刊《诗·70P》,目前出刊五期,以鲜明的办刊倾向,成为四川又一重要诗歌民刊。
 
 
请谈谈你的故乡,你离开的(大凉山区)那个你在《小县懦夫·遗像》长诗里深刻描画的县城川南会东?
 
  胡应鹏:天很蓝,站在山巅,就能看见波澜壮阔的山峰。对于故乡,我也许是在写她的时候心情最复杂的一个,爱恨交织。那是一个新中国成立后新建的县城,所以我们这一代人的父母,都不是县城的原住民,县城是我们的故乡,却不是我们的籍贯,多多少少有点找不到根的感觉。当时,半个县城的人都认识我,他们都知道我是个唱歌的,不知道我写诗。小县城民风淳朴,冬暖夏凉,那里有中国最美的美食,羊肉、烤鸡等食品天下无双,经常在餐馆里遇到熟人,坐到一起就开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淳朴的地方就有陈年的陋习,由于地处偏远,那里乡绅作风比较严重,文化浅陋甚至粗鄙,而且,我非常不习惯穷山恶水环境里人们洋洋得意的表情,这也是因为愤怒,才写了《小县懦夫》的原因。


  现在想起来,当时写作《小县懦夫》时写作的水平很幼稚,很多地方因为没有足够的节制,所以觉得艺术品质不高。
 
 
请谈谈你何时到川北绵阳“漂泊”及打工,你对这个城市的感怀?你在媒体工作的感受?
 
  胡应鹏:那一天我永远不会忘记,2004年2月17日离开大凉山会东县,到西昌与音乐朋友聚了3天,21日到达绵阳。离开小县城之前,我的父母、儿子、姐妹都在绵阳了,父亲本来就是当时“绵阳专区”的人,50年代到大凉山支援边远山区建设,算是归根吧。


  绵阳城市干净,市民文明,是蜀汉时期重要的交通要道,三国文化留下很多遗迹,但由于50、60、70年代对历史文化的不尊重,能循的已寥寥无几,加上改革开放、造城,对城市原有建筑、布局的拆除、修改,绵阳已经与古老、文化没有什么关系了。在媒体工作已有十年,仅是谋生的一种手段,因为有了诗歌和音乐,对其它的事业再不可能有“热爱”一词出现。
 
 
你曾做过音乐人谋生,做过吉他手,后来又把现代音乐的一些理念引入诗歌,你曾批评过中国其实是个“伪音乐的国度”,谈谈你的音乐阅历,及对我们流行音乐的看法?
 
  胡应鹏:我是边工作边体验音乐,90年代中期,唱过崔健、张楚、何勇、唐朝等乐队的歌,唱过少量的披头士、洛特·史德华特等乐队、摇滚音乐人的歌。我之所以说中国是个“伪音乐的国度”,是因为中国自古到今,都没有一个系统的音乐梳理,没有完整的音乐体系和理论结构。换句话说,中国从来都没有窥到过真正音乐的内涵,也是对音乐的极度不尊重。单一的旋律,粗糙的配乐,严格地说,几千年都没能写出过一支能让全世界折服的乐曲,更不要说交响乐。在所了解的《高山流水》《春江花月夜》等乐曲,都与四大发明一样,是我们不思进取、安于现状的音乐次品,殊不知我们发明了指南针,别人已经用GPS让你定位全球;我们发明了造纸术,现在却生产不出一张好纸,去用韩国进口的优质纸张;我们在一曲《十面埋伏》里洋洋自得,安德鲁·韦伯却将艾略特《老负鼠的群猫英雄谱》改写成了集芭蕾、古典乐、摇滚、现代舞等为一体的音乐剧《猫》。英国皇家乐队将摇滚乐队平克·弗洛伊德的《墙》演奏成了波澜壮阔的摇滚交响乐。让我们看看这些伟大的名字:莫扎特、贝多芬、柴可夫斯基、巴赫、舒伯特、约翰·斯特劳斯、韦伯、普雷斯利、鲍勃·迪伦、约翰·列侬、卡特·科拜……浩若繁星,这些集创作、编曲、演奏、演唱为一身的音乐家们,他们发现了宇宙声音的秘密,影响着整个世界。而我们,有谁?

  看看现在,要么是肉麻颂扬的歌曲,要么是低俗流行的民族风,要么是学院对西方音乐粗制滥造的复制。个人认为,包括中国音乐界里所谓“重量级”人物,应提高包括文学、宗教、哲学、语言、社会、人文等多元文化知识,只有文化强大了,才能够拯救音乐,一个文化水准不高,没有博大的知识体系的音乐界,是永远没有未来的。


  当然,中国的音乐教育也是一个大问题,从小学开始直到大学,音乐教育就是扭曲式教育,教材水平劣质、音乐素材单一、设备严重短缺等等,没有让中国人了解到音乐的本质,导致了民众音乐认知严重低下甚至无知。


  中国的流行音乐,就只能在中国这个特定的圈子流行,千万别“流行”到国外,流行到国外,是一种丢人的行为。

 
你何时创办《诗·70P》,为什么办这个某一代人的刊?请介绍一下你的刊?
 
  胡应鹏:我是2010年1月创办的《诗·70P》,2008年地震之后的两个月,就想要创办这本刊物,最初的想法是只要64页的一本小诗歌杂志,名称是《诗·64P》,但考虑到这样的名字即使我们不敏感,也会引起误读,最后才确定为《诗·70P》,意外的收获就是成为了70后诗人的一本专属杂志。目前,《诗·70P》共出五卷,以先锋、不妥协中走向成熟的姿态出现。其中,第三卷是马雁纪念专号,第五卷是梦亦非评论专号,创刊以来收录了:赵卡、刘川、唐煜然、沈浩波、简单、江雪、胡应鹏、阿翔、白鹤林、苏野、李小洛、木知力、青篦、孙磊、朵渔、蒋浩、杜撰、宇向、杨晓芸、周薇、拾柴、马雁、广子、廖伟棠、马路明、马嘶、泉子、张尔、莫卧儿、梦亦非等30位70后诗人的诗歌和评论作品。 
  
 
请谈谈你(至今为止)对70后一代的认识?70后与民间道路的关系?等。
 
  胡应鹏:其实,以十年为划分,严格意义上来讲,不是诗歌的年代划分方法,就如某次诗歌活动中,与西川交流时,他所表达的看法:现在大家都知道60后、70后,但是从历史角度来看,时间一久,这样的定义就无法辨别和毫无意义,因为每一百年,都有60、70年代。


  诗歌应以时代的变迁,或者是历史重大事件、转折来划分,更为精确和科学。但是现在,诗歌界都在有意无意地躲避这个问题,这是限制思想自由的国家出现的特殊情况。


  还是来说说这个并不成立的定义。出生在1970年代的诗人,是文革结束后,首批完整地经历了小学、初中、高中的人,少年时间体会了改革开放,青年时期体验了市场经济,接受了摇滚乐、朦胧诗的影响。70后没有根深蒂固的体制内思想,思维相对开放,我相信,对这个国家的救赎,将从70后开始。


  正因为70后对束缚思想的行为充满了叛逆,才会无视现在官方轰轰烈烈的所谓的“诗会”,借诗歌的名义渲染自己低俗的所谓的诗歌主张,才会出现像江雪、朵渔、孙磊、廖伟棠、简单、蒋浩、刘川、赵卡、宇向、廖慧这样的诗人群体,我相信,70后将会把民间的道路坚持下去,让诗歌回到一针见血的热爱,回到对抗,从而回到自由的心灵。
 
 
谈谈你与梦亦非主持在绵阳召开的中国70后诗歌论坛?
 
  胡应鹏:70后诗歌论坛,最先发起的是吕叶、广子、梦亦非等诗人,第一届在内蒙举办、第二届在宁夏银川举办、第三届为南北分会场,由我主持在江油举办,梦亦非主持在海南博鳌举办。与其它诗歌活动不同的是,参加论坛的均是1970年代出生的诗人,自己出路费和交部分会务费,这样的诗会本身就是一场朋友和诗歌的聚会,受官方影响的程度非常小。我们认为,这样的行为是对诗歌自由、精神自由的尊重,让诗人不会被利益所束缚,而去写出违心的诗句。70后诗歌论坛仅举办了三届,以后举办的可能性很小,如果70后诗人想要聚会,只会是小范围,而且均是以感情联络为主,AA制,与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毫无关系。

 
你愿意谈谈先锋诗歌吗?(它的曾经概念及它的现状)
 
  胡应鹏:最先锋的诗歌应该是看上去最平常的诗歌,而不是姿态装得先锋,骨子里却阿谀奉承、极尽讨好目标受众。伟大的诗歌是从诗句及精神里透出对诗歌、文字的前卫、引领作用,即对人类精神高度、精神广度起到牵引作用。


  还有,诗歌本来就是走在文学、文字最前面的艺术类别,当还停在唐诗里的中国人直呼读不懂当代诗歌的时候,所有能与世界对话的诗歌,已经是先锋诗歌了。
 
 
您认为一个诗人、作者怎样与他的地域紧密结合,产生鲜活成功的作品?你的经验?
 
  胡应鹏:受马尔克斯等作家影响,原以为一生写故乡、与地域紧密结合的诗歌,才有可能写出最好的作品,现在看来,任何一种表现形式,都能写出好的作品,而地域只是孕育诗歌的一种方式。写作至今,我觉得自己还没写出一首好的地域诗歌,由于对一个地方的依赖,很容易写出赞颂、大而无当的作品,做不到理智和冷静,那种一生只在一个地方,一生只写一个地方的人,必须将那个地方像伟大的作品那样来阅读。
 
 
您最近5年阅读过的书籍,以前对您影响深的书籍:
 
  胡应鹏:由于小说的冗长,生活节奏的加快,厚重的书籍在近年读得较少。除了阅读媒体类专业书籍外,基本还是读诗歌,艾略特文集、保罗·策兰诗歌、里尔克诗歌等等。以前对我影响深的书籍有:《荷马史诗》《西方音乐史》《追忆逝水年华》《博尔赫斯全集》《庞德诗选》《波德莱尔诗选》《逃亡》等等。
 
 
您对(走到今日为止)民间诗歌的一些看法:
 
  胡应鹏:个人认为,民间诗歌才是中国真正诗歌的力量及来源,特别是很多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发表,或被限制传播的诗歌,或许有非常优秀的作品。在一个自由有限的国家,即使有伟大的作品,都会被扼杀,胎死腹中的。当前中国诗歌民刊是所有文学民刊中,最蓬勃最具成果的一类,很多真正的诗人都不重视官刊,而以在民刊刊登诗歌为交流的重要途径,就我所知,四川现有民刊:《独立》《存在》《屏风》《诗·70P》《终点》《或许》《此岸》等等,成为了四川民间诗歌的主力。

   
  民间诗歌这种说法,古代没有,国外没有,仅在当今的中国,这是一种无奈的命名,可笑的“官民”划分。真正的艺术还分官方、民间吗?艺术一旦被冠以“官方”时,就彻底失去了艺术的品质,成为了舔菊、溜须拍马的垃圾。
 
 
您心底对今日广泛诗歌、及诗坛的看法:
 
  胡应鹏:今日诗坛,功利的所谓“诗人”还在继续他们的功利行为,拉票、评奖、参加活动、评职称、以诗歌的名义捞钱、泡圈子里的美女诗人;真正用心写诗,对诗歌心存敬畏的诗人,依然在对语言进行探索,沉默下来,做自己喜爱的事情,基本不参加官方的活动,只与学养与兴趣一致的学者偶尔聚聚。一句话形容今日诗坛,乱象与理智共存。


简述您一生的理想:
 
  胡应鹏: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一名画家,后来的理想是当一名摇滚乐手、一位诗人。经过时间和环境的磨练,在我们生存的这块土地,做一名摇滚乐手基本没有其发展的空间和土壤,摇滚乐本来就属外来物种,在中国没有真正的受众和市场,张楚、何勇、左小诅咒就是最生动的例子。


  后来,就专心地生活,业余写诗,一生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写真正诗歌的人,这个理想直到现在,都没有完成,写到今天,回顾所写下的文字,感到自己“苦难没有认清,爱也没有学成”(借用里尔克诗句)。所以,我一生的理想,是自由,没有身心的自由,只愿在诗歌里获得一种自由(好作品),只可惜这种自由现在还没获得,愿她早日来临。


您对青年一代写诗的看法、与希望:
 
  胡应鹏: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因为青年一代诗人,他们有各自鲜活的主张,他们创造着最新的思想、艺术。而且我们不敢妄自对他们的未来作判断,真正的诗歌艺术是自由的,只愿他们不被非诗的其它因素干扰和影响。
 
 
想说的几句题外话:
 
  所幸的是,一个没有恒心的人,坚持了28年的诗歌写作,于我来说,是一个意外。不惑之年已过,憾自己少年音乐的雄心夙愿尚未达成,准备了6支歌,正在谱曲,预计今年底录制音乐小样,完成自己创作(词曲)、编曲、演唱,成为一个唱作人的理想,这样,才能让此生无憾。 
 

采访人后记:


 1,至少是十年前,我在《独立》最初识见胡应鹏,读他的《民谣》长诗激情澎湃,火热而反讽,充满了诗歌元素——这是我期待已久但一直未见的文本!——于此前后出现的还有梦亦非的长诗《苍凉归途》,都是出自70后、民间、孤独青年手笔。


2、最早记得他的地址是“四川会东县汽车运输管理站”,后来他也汇入漂泊离乡大军,他曾先后赠我2本他的诗集《飞翔的狼》《短刀》,看过后我曾写过《给“十年”画像:胡应鹏的先锋诗》,及《川南胡应鹏与“民谣组曲”》发在网上,后收录入我的《大地谈诗》一书。他的两本书,我多次阅读,划了很多线,有的警语还被我记下,它们具有穿透性。


3、他从现代音乐斜刺冲向现代诗表达,故倾向于轻震荡和深度冷嘲讽,高度概括与自嘲。他笃定是一名土地自产的儿子,民生的真实描者。他对所谓现代孵生的人生看得很透,通过他熟悉的现代音乐他破解了一些东西——阅读胡应鹏的最初印记。


4,在此愿再次引录诗人语,以接近他的哲学流速“我身穿一件平凡的T恤,走过大盆地,明枪和暗河,走过虚幻的富强”(《流浪的民谣》)“我的兄弟姐妹,在昨天,变成了虎、袋鼠、鸟和羚羊,却没有一个,变回了人的模样”(《遥远的天空底下》)“傻并快乐着的依然是人民”(《献给早夭的天才》)“其实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夺回了自由”(《远行的命运:致高行健》)“……数以千计的‘歌星’正用他们恶臭的音道来轮奸听众愚昧的耳朵,而受众则以低级、趋之若鹜的鉴赏能力来迎合这一场音乐的泔水,更让我感觉到中国的音乐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垃圾场”(《代后记:一个人的歌唱》)“诗人的天职是回乡”“我以世界的变迁,做我的故乡”(后两句为诗人引用外国诗人语)


5、“胡应鹏的诗具有一种美妙的音乐气质和异国情调,如同他在一首诗中言及的那样,——檀木味的、中国味的、佐料是美国乡村加上英格兰草原”(胡亮《胡应鹏:孤岛上的歌者》)“胡应鹏从充满十足浪漫的天空回到大地”(发星《被遗忘的孤独之美》)


6、“70后”,这个词前所未有,它最初似乎是从“一场阴谋”里变出的,但她像经的道路和取经人的路一样,受尽了风吹雨残,“70后”一词产于民间、被固定民间,终于成长起自己的主体意识,独有意识。读过胡应鹏,我相信真正的前卫艺术者一定是理想主义者!什么是前卫呢,一种新鲜剂、清醒剂、复活剂,前卫是撞击死亡和麻痹的猛力。“我深深地沉浸在这杯苦酒里,在大街上和欧阳对饮,这些年来终于明白,我们唱的歌没有人听,我们是本世纪末最后一批,放牧思想和爱情的痴人”(《正午的阳光》)“就这样飞啊,飞啊,哪怕飞得只剩下一根羽毛”。读此泫然。读很多70后、先锋的诗歌感到莫之所云,在胡应鹏这里我找到所云,并进行一次深深洗涤及感染。


附 胡应鹏现代先锋诗欣赏:

《民 谣 》(组 诗)

《Am小调:鸟儿从此在天空下流浪》

唱完最后一首歌我就和你们一起流浪
吉它、口琴和乐手在一个丫口
与我汇合去杀想杀的人爱想爱的音乐
从此你会看到天空空空荡荡在
身后蓝蓝的蓝得没有云彩蓝得心碎一群群大鸟
小鸟从上面飞过

鸟儿从此在天空下流浪
倦了累了就落在我的肩头
乐手和我注定了从此走下去注定和乐器
结了婚弦就是乐手就是弦
天空下一会儿是大路一会儿是丛林一会儿
是爱情让你让我让钢琴温暖的手轻轻握着

其实我们就是这些鸟啊沿途唱着把
大地唱满落叶把怀孕唱成缺口把
整个整个广阔的天空唱成木质的忧愁


《蓝调,1=B:民谣酒吧》

好香啊!朋友在外面就闻到了
朋友在酒吧巴外面就闻到了木头的
香味
那么,再来一曲,乐手说:
来一曲檀木味的,中国味的
佐料是美国乡村加上英格兰草原
(这是说笑)
昨晚和尼尔.杨交谈过
(因梦里有缘)
先来口琴,把女人吹晕把引子
吹得像乳晕一样弥漫
奶牛啊奶牛别这样性急
我先弹六弦给你一个想象
朋友,别动咖啡
节奏的树叶嚓嚓响起
红木、杉木、老木,全长在你面前

民谣乐手说:
曾经穿过女儿国,穿过长江一样的
长发和一万个酥胸魔鬼的身段最
后贫穷地抱起把木吉它
不小心就坐在了但丁旁边

弹累了弹累了朋友休息一会儿
乐手说在这片土上栽些东西
困难得像女人要嫁给女人
乐手看见鸡毛在谱子上飞

朋友说乐手其实你该出去走走
一曲离家的路和故乡之路
将太多的惆怅铺满旅途
铺满街头


《bB蚂蚱调:请求和愤怒》

我请求:诗人先学乐理再注释音乐
我请求:媚俗从音乐的土地上渐行渐隐
我请求:徐沛东和陈小奇去死
我请求:刘小庆补习一下小学课程
我请求:崔健听听伊沙的劝说
我请求:西方和声丰满,中国谦虚些
我请求:土地肥沃松软
我请求:万人皆有灵魂
我请求:乐队重返人间
我请求:卡拉OK放弃强奸艺术的念头

做到这一步我已离开人间
到天堂去演说

我愤怒:庞中华用臭字骗人
我愤怒:汪国真居然还活着
我愤怒:东方大地音乐浅薄
我愤怒:MTV看不见钢琴和吉他
我愤怒:灵魂的乐手穷困潦倒,低能的歌星富得流油
我愤怒:臭民歌没有基础咋这么红

我怕运动,我不敢说了


《G调:速度像做爱一样失重》

我向往欧美的性格,比如
去南方西部亚非拉
带一个心爱的人儿
四人或五人坐进蓝色敞蓬车
射出去和沿途的旅店酒吧亲切
分享天空面包和所有
速度像做爱一样失重

爱人的长发飞舞成汽车的尾巴
我们满怀喜悦喝汽水泪水矿泉水
闻着沥青汽油水泥的味道
感情被我们反复蹂躏
音乐被我们反复播种

我们一阵风地掠过
路上的农人只闻到吉它和嗓子的清新
速度的确让人兴奋
一群群淘金的黄毛挖进传说
左手琴盒,右手左轮
酒吧的女人是你失眠的清唱

在西部,面对最爱的情人
用口琴亲吻牛奶的嘴唇
拨弦的双手解开香纱的乳晕
速度像做爱一样失重

一千发子弹换一匹马
一万句谎言骗一颗玫瑰的心
在西部,我坐在啤酒桶上
手握民谣,颂扬爱情
怀拥满满一海洋的波尔卡
让火狐一样的情人
一见倾心


《D行进狂人调:自画像十三行》

性格:不内向
属象:D行进狂人调
纪律:老的时候锋芒毕露
向往:流浪
路径:走在云朵上
饮食:前卫快餐
最爱的线条:屁股和乳房
爱情:在希特勒面前干掉嘉宝
生活方式:面条当剑
最想去的地方:从希腊到沙漠经过凯旋门进入子宫
最爱的书:丢失了
最想见的人:荷马,给他老人家装个雷达
死去之后:肉喂狗,思想给天空


《诙谐调:伟大理想》

某年某月某日,中国“情诗王子”汪国真骄傲地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将继续努力,争取登上诺贝尔文学奖的宝座。
──题记

听朋友讲过一个故事:

时间:某年某月某日
地点:妓院操场一角
人物:母老鼠、小老鼠

好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母老鼠:儿啊!告诉妈妈,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小老鼠:(骄傲地)妈妈,长大了,我一定要当一只猫!


《小县懦夫·遗像》

太多的人飞黄腾达
包括土包子、白字大王、报复心
多年以后,我仍然选中这张遗像
它的背景是这样的:
我端坐街中心的藤椅上
梧桐叶像春联,飘飘洒洒
西南边陲的农民兄弟
背负药材和山草,无意闯进这方寸天幕

政治骗术之后
从来没有人真正写过这个地方
我像每一个庶民和艺人
完成童年的全过程
最爱小县城的人全走了
剩下我们,狠狠地恨

最先的人民,来自历史
我看过他们的遗体,
是一些挑担、布匹以及家谱
像是一些寄回江西或广东
的书信

后来,就是我们
梦见父母将目光撒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从此
我们就是游子的游子

最先的公仆,让绕山的寒风和温度
从肩胛、膝头响亮地穿过
在盘山的土路上
吃牛粪烤香的土豆和红薯
(那是童年看见的平常事)
后来啊!公仆在五十年代末
和整个六十年代的红小兵中诞生了
他们在文件上作如下批示:
“经后不能在写这样的文件,
立急转发。”

太多的人活在自尊里
包括我和我的朋友
在金钱观、价值观的面前
抬不起头。一个下午
就可以摧毁半年的积蓄
在一张关系网的编织过程中
你只是一个外围的观众

下岗,再次流浪
老词语和新词语没有料到
有一次完美的结合

不过,多年以后
我还是会想念小城啊!
在形成我性格之源之时
那里有一条童年的河,耸峙的山
没有阴谋的风……

所以,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
在理想的弈局,不能像
蛀虫一样腐败,不能像
雷锋一样过份,更不能像
保尔·柯察金那样
动辄就要为全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2000年10月6日30岁生日)


《初约——献给妻子》

1
妻,收拾好嫁衣
五百万年后山摇地动
我们都不复存在
你的元素里还有没有我的血渍

2
儿子告诉我
生育是一个秘,嫁衣
我们都在爆炸里消亡
从此变成宇宙汤和离子
试问一句
茫茫浩荡
能否找到我的母亲

3
这惆怅永不停止
分离是一个命令
想妈的日子也想你,妻
我是理智的游离

4
亲人在光年里壮烈出现
坐飞船也不能到达
告别了,我去流浪
我是反叛的流体

5
妻,我还是想着你
儿子和秧一道长大
他一定会唱着摇滚写诗
拥有一道闪电和三尺麦地
抱紧我,妻

6
迫于一种激情
必须让你流出我潮湿的笔
如此这般秋天的晚上
半截蜡烛和我
带着简朴的动作
神游冰川和草地

7
感情是一块石头
不长草,也不出水
从敦煌石窟中滚滚而来
但是他坚硬


8
风很大,我们在山上
地球这块小小的石头
布满坟场
住着亲人和仇人
穿好嫁衣,妻
我背你过去,生儿育女

9
没有设想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失去双亲
那时我们是一对孤儿
儿子跟在身后
他的步子比我坚定

10
我们姐弟四人
约好了今生相见
各有幸福和不幸
日子就这样收留了我们
日子给了我们酒和勇敢
天各一方的姐妹们
想爸、想妈
你们就很幸运

11
累了就坐在路边
景色左右我的心性
我唱歌
有时激动,有时温情

12
有一天清晨,我突然醒来
稻田和乐队已进入我和命运
我用心脏给他们血液
血液让他们思想,懂得诞生

13
我灵魂的收容所
把信仰和坚持变成灵性
把灵性变成黄金
把黄金变成诗行
诗行
诗行
擦亮生命

14
妻,贫穷永远属于诗人
委屈你了

我也是个体户
诗歌的个体户
诗行比钱来得辛苦
来,妻
走进精神的帝国
我们披镣带铐、无与伦比

15
月光天天照在你光洁的脸上
河流闪着钻石
满天星光一盏灯
道路和钢铁比手遥远
我矮小的美妻
和夜晚这些清纯的物质一起



16
喜欢烽烟和枪炮的我
从不停步,从不谦虚
发现并珍藏着爱情的秘密
今日午夜,你梦中醒来
稻香,蛙鸣
告诉你深秋的狂喜
妻,无意中
你走入人类最精炼的文体

17
日子总不会原谅我们
物质的贫苦让我们变得坚强
思想的困境是一个悲剧
赶在秋收以前,我的好妻
为我掸去眼睑上厚厚的尘土
把人参果种进我们
荒芜的旱地

18
有时我很孤独,妻
闲散的时候
帮我撩亮生命的乐器
它很旧了
它上面凝着血、泪
和一个前世般动人的故事

19
乐器的弦很亮
每一次颤动
就深深爱你一次
我小小的美妻

20
山很远,城市很远
灵魂如约而来
让我面对手稿,思想升华
我粗暴
抽出思想的长剑
锋利啊 锋利兮
一队天才从身边走过
合唱队的嘴翻遍伊甸园的土地

21
妻,我小小的美妻
千年万年都会梦你
我们的离子互相握手
之后,之后
亿年,百亿
炙热,寒冰
我们在河外星系里划船、醉酒
生生不息
(1994年9月 2001
年3月30日改)


责任编辑:
admin


相关文章:
  • 诗人刘畅、秦菲应邀出席第三届墨西哥国际诗歌节 (11/14/2014 15:00)
  • 美学博士、诗人陈忠村国画再登上海艺博会 (11/11/2014 10:19)
  • 余怒新诗集《主与客》出版 (11/10/2014 16:47)
  • 纪念王乙宴诗歌朗诵聚会在沪举办 (11/08/2014 21:37)
  • 【活动预告】纪念王乙宴诗歌朗诵会6号晚举办 (11/04/2014 14:11)

  •  
         
    Copyright © 2001-2014 shigebao.com All Right Reserved.
    诗歌报网站 保留所有权利 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