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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元死亡与“新死亡”的黑皮书
文章来源:邮件来稿 作者:王锋 发布时间:2004-08-23 08:13:38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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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是个作家,就写一部论述死亡的书。
                 ——(法国)蒙田

    一
  生活的前面和后面都是死亡。
  在这个区间,事物都在死亡的路上飞速狂奔。
  元死亡是对死亡之初之始、之根之本、之源之头和之缘之由作第一或最大概括的原理。
  元死亡的原理具有科学性、权威性和进化性。
  黑格尔说:“自然的死亡是一种绝对的法律。”周树槐(近代中国唯物主义思想家)说:
“生之必有死也,是物理之自然也。”死亡的能力影响整个空间,它运动着,没有什么办法
能阻止它;而它就是要义无返顾地把事物引向死亡,这是它的使命。宗教喜欢把一些死后的
事物放入天堂,把另一些死后的事物放入地狱,这是活着的事物对死亡的事物的规定。西方
的牛顿和东方的朱熹给事物规定的“物质不灭”是暂时的、瞬间的和有限的。
  恐龙在几亿年前就已死亡,剑齿虎在几百万年前就已死亡,犀牛在几十年前就已死亡,
大象和人类正在死亡,猴狲和人类将要死亡,宇宙、太阳系、阳光、江河、粮食和国家、家
庭、思想、智慧、快乐、忧伤都要死亡,以至时间、科学和上帝也要死亡,连死亡也要死亡,
这类死亡显得渺茫、遐远和抽象。老死、病死、饿死、冻死、他杀、它杀(水淹而死、火烧
而死、车撞而死和兽袭而死等)和自杀,显得惯性、近迩和具体。一切都要死亡,死亡是长
久的、永恒的和无限的。勇于死亡的事物自信地豪迈地被死亡消灭,怯于死亡的事物恐惧地
无奈地被死亡消灭。死亡不是中国的也不是外国的,死亡不是东方的也不是西方的,它取法
于宇宙,它是宇宙的。死亡大于一切。元死亡就是这种最大的、覆盖外部的和穿透核心的力
量。它,法贯于宇宙运动的规律,它,法事于事物生死的联系。孔子、老子和苏格拉底、柏
拉图;屈原、陶潜和荷马、弥尔顿;杜甫、陆游和里尔克、托马斯;王充、范缜和康德、黑
格尔;朱熹、周树槐和叔本华、尼采;章炳麟、梁启超和海德格尔、萨特;曾跋涉在死亡垒
结的道路上,用死亡的规律写下了关于死亡的永恒篇章。
  因为死亡还在死亡,所以就有追求死亡真谛的英豪所在。
  多少探险死亡的探险者沿着死亡的山谷和密林,把死亡的真理明示于世界?
  死亡是一个事业,是一个需要接力的事业。
  它的接力者是谁?


    二
   “新死亡”前仆后继地接承了这个事业。“新死亡”是接力者!
  死亡正在“死亡”着。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新死亡”就开始营造它的事业。
  它配置的武器是诗学。
  它攻克的要塞是哲学。
  它修筑的道路是幽冥。  
  它披挂的盔甲是臆想。
  它建立的国家是死亡。
  它面对的臣民是虚无。
  它制定的宪法是自由。
  死亡是事物的终极,而“新死亡”要表现的死亡不是终极的,它恰恰是从终极突围出的
新的生活,是新生,它打破了传统的二元对立(死亡与生活)的局面,奉行的是二元互补(死
亡与生活)的意义。也许,这是死亡的老词新意,是“新死亡”出“新”的正确的方法论。
诗歌是以美学手段表达哲学概理。“新死亡”的诗歌表达的是“新死亡”的哲学。叔本华和
尼采把死亡看成哲学的首要问题,于是,他们成为生命哲学的鼻祖。科恩说:“任何一种哲
学体系,如果它不能诚实客观地回答与死有关的问题,它就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体系。”体系
靠意义实现。
  “新死亡”对死亡意义的多义性作了辽阔的收寻和螺旋的上升。什么叫意义?谈到意义
就想起奥格登和瑞恰兹在《意义的意义》一书中对“意义”的十六种规定:

  a,一种内在的属性;
  b,一种与他事物之间的、独特的、无法析解的联系;
  c,附加在词典中某个词之上的另外一些词;
  d,一个词的内涵;
  e,一种本质;
  f,投射于某对象的一种活动;
  g, (1)某一意象中的事件;
    (2)某种意愿;
  h,某物在一个系统中的特定位置;
  I,对某一事物在我们未来的经验中的可能的推断;
  j,由一个陈述所包含或暗指的理论推断;
  k, 被某事物激起的情感;
  l, 按照特定的关系,与某个符号实际相关的东西;
  m (1)一种刺激的记忆结果,所获得的联想;
   (2)与某一事件的记忆效果相应的某些其他事件;对某一符号按其存在的样子所在
的解释;对于象征符号来说,其所象征的任何事物;某一象征符号的使用者所应当具有的指
涉;
  n,某一象征符号的使用者应当具有的指涉;
  o,某一符号的使用者自己所相信的指涉;
  p,他所确信的该符号使用者的指涉;

  搬出奥格登和瑞恰的公式,不是买弄,也不是运算,而在于说明意义的复杂和它所关联
的繁杂,说明意义的秩序性、多意性和不稳定性。线性的死亡史总是被非线性的思想史和哲
学史扩充、加大和遮蔽,以元死亡为圆心的各种死亡便密集地向四方辐射。“新死亡”对死
亡意义的本义、正义、同义、歧义、反义、疑义、广义、狭义、褒义、贬义、转义、隐义和
演义等,都作了广度的拓展、深度的发掘和厚度的铺垫,直到全面体验与归纳,并在体验与
归纳的澄明之中凸显它混沌的体系,“写作新死亡诗歌,生命,是非生命,是新的精神生命
(道辉语)”。先从身体里面把死亡与生活往外驱赶,再把死亡与生活向身体里面强行灌输,
反之也成立;从外拓到内缩,从内缩到外拓。死亡与生活,二者之间不停地变换主次的身份,
不停地变换发生的角度,不停地变换空间的关系,不停地变换存在的周期,不停变换规定的
意义,多种变化推动着“新死亡”的进程,深化着“新死亡”的意义,升华着“新死亡”的
品格,使“新死亡”,光怪陆离,神秘末测。贝克说:“意义显然只能存在于说话人和听话人
的思想中。意义不是词或话语具有的性质,而是说话人和听话人赋予词或话语的性质。所采
用的赋予方式是要达到下面这个目的:希望听话人接受到该话语以后,对它的解释跟说话人
想说的意思一样。”意义就是秩序、多义和不稳定,并在不同的语境中代表或指代不同的事
物和意义:

  诗,精确,成为植物,炊烟是笔直的
  呼吸是清晰的,诗被胃吐出,成为钨丝
           ——道辉《死亡,再见》

  诗人在午夜住进了疯人院
  他的神经了泛滥着乱麻般的意象
           ——老皮《现实一种:鬼话连篇》

  你摸摸这个腰——
  左肾挖了墓地,右肾装满了河流
           ——林茶居《把月光手淫一遍》

  等待更多的灵魂出窍  你哪是猫是野鸡的日子
  就让它成为过去吧  我感到阳光就在你的身边
           ——雨田《中国妓女》

  到了黎明,一块白布升起
  耳鸣的火车站。一个点向里渗透
  上班和下班的的人互换身体
           ——余怒《脱轨》

  一个埋在血腥中的女人
  在同一滴血中,看到不同的死亡
  在不同的死亡中看到新生
           ——李轻松《微云》

  沿着历史的滑精——白骨的磷光
  在地狱里佯狂跳一圈后
  再庄严地回到少女初潮的子宫
           ——楚子《太平安魂曲》

  盲人吃着花草
  幸福开始变白
           ——阳子《语言教育》

  恐龙在试管里诞生
  它孤傲地藐视着人类的超前实验
           ——老皮《实现一种:鬼话连篇》

  留下夜晚的一节绸缎
  它身上花纹的热浪和叫喊
  向我展开潮湿的墓志铭
           ——阳子《玻璃》

  他走遍了酗酒的城市和芳香的村庄
  探索有巨人的城堡和没有僧侣的高塔
           ——马永波《默林传奇》

  变换光线的母语
  生育一群玉女金童
  宛如红蚂蚁激愤的搬迁
  使工匠墨守陈规的复制粉碎
           ——阿里《披散的双面》

  那红状的女人裹在裘皮中
  那女人双手黑透
  来偷吃我腹内的果子,并把胎儿搅碎
           ——李轻松《回响》

  好色如诗,最好用来止血
  最好把死亡再使用一次
  这一抽屉的骨头,用佛骨,道骨,海骨
           ——林茶居《九月八日生日辞》

  它最敏感的部位被神夹住。神,人性的部位
  人性最残缺的部位
  它不能成神,时间骑上玻璃药片摇摇欲坠
           ——安琪《夹住》

  多少馨香的肌肤布置下的摇摆
  成为影片间断的失落
  尾随着沉重的土地陷入
  孤独乏味
           ——海顿《流向》

  眼眶空空
  双手空空
  有冰融进去有雪握进去
  石头记仍立在那里
           ——邱少敏《空空》

  幸福像冬日的稻草人
  安立在阳光下的悬崖边
           ——梁石庆《翻过》

  愚蠢一点的回答:历史是少数人的
  肯定不如婊子,销魂一刻谁都能分享
           ——杨勇《在狂欢的人群中迎接2000年》

  将有具体的生命在秩序之外存在
  示意我把头颅献给教材
  把身体埋进土地
           ——康城《隐秘之味》

  春天的狐臭
  血管中的野兽铺天盖地
  瞬间将我淹没
  活着就是死去
           ——何如《生死镜》

  在书包和小气车包围的圆圈里
  乌鸦变作玫瑰
           ——道辉《我说过梦想的确是疑惑的食物》

  以上的句摘和构成句摘的语词,实现着意义。维特根斯坦说:“意义就是在语言中的应用”
“新死亡”的语词表达的是“新死亡”的诗学。道辉说:“质问仍是诗写意见实施时的深层
意识清理。他来得如此迅速,使我繁杂的脑液有如要泼盖散朴的土地的可能。未定义的幻想
面前,值得注意的诗化语言产生了,语言产生了陌生化的生存意义。这是诗写开始在使用即
将产生的发现与到达的思想形成手段,也是自发性的显象活动的语感材料。” 它虚拟的各种
死亡淀出,直指存在的“本源(陈仲义语)”,它消解了死亡与生活(焦灼与安静、慌张与自
如、性欲与禁欲、分娩与节制、疼痛与安恙、疯狂与文雅、酷残与脆弱、胆怯与勇敢、恐惧
与镇定、醒悟与麻痹、自由与专制、存在与诗歌、存在与哲学、存在与权利、存在与意志、
存在与超越、存在与虚无等诸多的)二元对立的关系,以神经质、下意识、荒诞、幻觉、梦
呓、遐想和想象力的诗人特质,平静地抚摩自己的肉体,谛听自己的灵魂发出的动静,使二
元对立有了更多的互补;换句话来说,生活就是死亡,死亡就是生活,这样它们二者之间的
新陈代谢(诗性)才是一种良性的循环,才是调节一切事物的规律,“诗性粘连的东西都是
可能的,在那里,存在不再是单一的竞逐,思想不再是简单的哲理(道辉语)”:生活是由于
死亡而产生意义的,死亡是由于生活而产生意义的;没有任何死亡就没有任何生活,没有任
何生活就没有任何死亡——以“死亡”为动机,以“善(转换重心的生活)”为效果,向四面
八方辐射,找到相关的多组的二元对立和二元互补的关系:

  那是多么辛酸,死也不过如此:
  可是为了要探讨我在那里发现的善,
  我就得叙一叙我看见的其它事情。
                   ——但丁《神曲》

  因此,但丁的地狱、练狱和天堂可以永无休止地叙述下去,永远地可以“叙一叙我看见的其
它事情”,它复合了众多的关系,拥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关系源”:“对于人性恶意的
你我掠夺的时差较量浪漫象征并未灭绝,使趋向思想内在的善美方面则是促的重要条件之一
(道辉语)。”对于这个问题,我主张一个理论层次上的多意(百家争鸣),拒绝不同理论层
次上的多元(百无聊赖)。但丁就是但丁、但丁写的诗歌就是但丁写的诗歌、但丁诗歌表达
的哲学概理就是但丁诗歌的哲学概理、但丁诗歌呈现的美学就是但丁诗歌呈现的美学、但丁
诗歌表现的生死就是但丁诗歌表现的生死,而不是但丁就是诗歌、诗歌就是哲学、哲学就是
美学、美学就是生死、生死就是哲学,尽管它们有交合部分,那只是一种相关的链接,根本
的意义是它不可替代的意义,就看诗人怎么扩展、霸占和传递了,就看历史怎样去伪存真了。
它们之间正确的、合理的和科学的循环,是认识与再认识的过程,会使相邻的每个体系在相
辅相成的过程里,相得相安,甚至会在相生相克的过程里,相反相成。不是在历史和典籍的
存在里移动存在的肉体,而是在少数人甚至是个别人那里挖去存在的精神,使“思想与思想,
存在与存在,诗与诗的比较是多么的简陋可笑(道辉语)”,变为存在的多义性和不确立性。
死亡是要靠诗歌存在的,诗歌是存在的家,存在于诗歌里的死亡才是死亡的文本。
读了“新死亡”的诗歌,感到诗歌死亡了,好象只有死亡还生活在世界;在“新死亡”
这里,完全可以感受到元死亡的气息,它们是循环的共生和派生;“新死亡”意义的多义性,
使人鬼使神差地扑向(荷马或者)但丁,扑向他(们的《伊利亚特》或者)《神曲》。原来,
神人合一的西方人文主义理念,在这里也能实现,当然,它还有更多的是天人合一的东方唯
物主义理念,使理念的多元化整合为诗歌的一元化,浑然一体。我相信“新死亡”之于元死
亡意义上的继承和探求。它代表谁?它代表哪里?它既不是东方的也不是西方的,它是人类
的!它的另一面是敏感、轻盈、灵动、透明、晶莹、洁净、孤苦、绝望、畏缩、自卑、冥暗、
曲高、和寡,像风暴中的昙花,倾城凋谢,然后,它化为一缕虚无的轻烟,直上九霄。死亡
给予事物的是主动,事物接受死亡的是被动,诗歌就是接通它们的最好导体。“天养诗!(林
茶居语)”。真正的诗歌所要表现的就是这种从肉体里出发的大千气象,这个天日天养的诗歌
文本也许正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文本(陈仲义语)”。




    三

  死亡的前面和后面都是生活。
  在这个区间,事物都在生活的道路上瞻前顾后。
  以生活的目光,纵观史前和史后的死亡,死亡的原理在不停地变化,除了批判继承,就
是创新超越。如果我们的认识仅仅在死亡的教条上停留,在图式和知识上停留,那么,我们
对死亡的认识未免荒谬,我们的世界观也是动摇的;如果我们不能进入到死亡的心脏去,不
能分析死亡的综合意义,那么,我们所操持的方法论可能是伪装的;如果我们正在动摇正在
伪装,那么,我们将会失去哲学这口厚重的大理石棺材,死亡就暴尸于荒原,死亡就变成真
正的行尸走肉了,毫无根究和超越的意义了。如果我们在经受死亡的进行中,麻木于死亡的
切割活剥,那么,我们就在阵痛后的麻痹里平庸地死亡,我们生得伟大,死得糟糕。
  死亡是要靠哲学阐述的,死亡是要用哲学保鲜的,死亡是要以哲学停尸的。
  “那个自古以来就发问的问题,那个现在仍然在发问的问题,那个将来要发问的问题,
  那个使我们永不得安宁的问题就是:存在是什么(亚里士多德语)”?存在是精神的区间和
无限。“新死亡”应时而来,一个流派诞生了。这在中国诗坛是一次非流血的死亡事件,但
中国诗人还是敏感地嗅到了它的血腥:因为,它还没有生活,它就以魔鬼的手术刀解析了死
亡;因为,它还没有死亡,它就以上帝的裹尸布包扎了死亡。它在探索实验阶段,是“新死
亡派”,它在被文学理论所阐述和文学批评所规定的阶段,是“新死亡主义”。它一次次的派
系探索,一次次被文学阐述,它一次次的主题实验,一次次被文学规定,于是,它有了自己
的被夯实的“主义”:“新死亡”主义,它生活着,它的行为就是诗写,诗人是人类的感官(维
柯语);它要以诗歌作为表现形式,直达揭示死亡的哲学,哲学家是人类的理智(维柯语)。
自然人追循着死亡,社会人思考着死亡,诗人是自然人和社会人的大成,他以生活的代价,
高瞻远瞩后而沉思,他遵循死亡的规律又考究死亡的根本,“包括那死亡提供的诗写焦虑(道
辉语)”:

  “我”的完整或被否定,都出示存在部分的依据,可能会从“下一次的诗性出现中”现
出存在向思想境界靠拢的动机。
         ——道辉《微妙:诗写思想存在的新孤独语本提纲》

  在技术超前、生产过剩、通货膨胀、贫困失业、道德败坏、文化贬值的和社会矛盾不可
调和的帝国主义最高阶段,哲学和哲学家诞生了,存在主义哲学和它相关的最高人物萨特诞
生了,他的存在和他的存在主义哲学对世界意识形态都产生了硬性的带动;他借鉴批判了柏
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和黑格尔的理性主义,以《存在与虚无》的宏论,把非理性的存在
主义推向高峰;他写小说,他同意了雅斯贝斯“艺术(小说)的本质是诗”的观点;他提出
了“诗人是在语言之外从世界脱离出来,眺望着映现在镜子里的世界和自我”的虚无观点;
他的《辩证理性批判》是对元存在主义的超越,也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接近性并入,还对社
会经济、资本个人和文化艺术都有借鉴意义:

  马列式的工业加机器主义的资本人已不再令全人类的存在满意,因为事实上他存在两个
弊端:一、原本性并未揭知;二、精神未来质数与宇宙思想观的对立判断。
         ——道辉《微妙:诗写思想存在的新孤独语本提纲》

  不同的历史,会有相似的阶段和重复的阶段。这一代诗人的生长期,是中国生态的恶化期:
东部倾盆大雨,洪水泛滥;西部烈日炎炎,土地龟裂。夏日,气温持高不下,暑伤无数,炸
雷惊心动魄,滥杀无辜;冬日,寒风如刀,直逼人头,沙尘弥目,不见天日。这一代诗人的
声生长期,也是中国社会发生的变革期,社会发展的同时,西方后工业(后技术)带来的弊
端也呈现出来:人格被工具化技术化;国企倒闭,全员下岗,人心涣散;商人变本加厉,收
刮民脂;夫妻以姘摆阵,孩子泪眼观战;父子反目为仇,持刀平分秋色;母女涂脂搽粉,共
坐吧台;歌星球星划亮夜空,穷人盲目捧星,以补精神空虚,富人以钱搭台,众星分门别类
坐台,争宠商业代言人,互动利益;诗人(艺术家)威风扫地,门前冷落;恶性案件屡发不
止,世人的罪恶意识减弱。相似的历史阶段和重复的历史阶段里,会产生新的事物(萨特已
经对自己的存在恶心得要吐;林茶居却为自己的存在而饥饿难压,要吃遍世界;道辉漫游在
冥暗无际的虚无里;陈仲义穿梭于理性主义与非理性主义之间的存在,不温不火):

  人越想逃避到将来,就越感到自己生活在现在。人自己是虚无,无东西可吐;可又要创
造将来,还是要吐。人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玄晕式的恶心。
               ——萨特《厌恶及其他》

(1)到天堂可以吃经,下地狱可以吃土;(2)世界需要我作食物;(3)死亡就是自己把自
己吃尽;(4)灵魂献给未来吃;(5)活人吃掉死亡;(6)鼓励活人多吃东西;(7)死时总是来不
及再吃一口;(8)带点纸钱给先行者买面包(那里水免费);(9)世界喂不饱;(10)世界是个
无底洞。
——林茶居《天养诗》

——自我诗写中的思想作用从未被任何一种发生的事情所证明;
——事情存在中的我从未被新的想象的现实派上用场。
(我)(肉体)(存在)当作自我诗写得于协助的理想物资远远不够现实限制中的思想性
的挥霍。
诗写却是存在内在的一种运动的存在。
——道辉《微妙:诗写思想存在的新孤独语本提纲》

恐惧、反抗、自我克服,与魔鬼搏斗,与自我拼杀,外在压迫与内在虚无组成双重逼压,
现代人生不免陷入程度不等的病态挣扎中,惟有哲人和艺术家能以冷酷的理性与感性的体验
穿透它。
——陈仲义《扇形的展开》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事变,直到现在总是出现在缺乏之中的,也就是说,出现
在一个还不能从它的自然的需要摆脱出来,从而被它的技术和工具所决定的社会之中的。
——萨特《辩证理性批判》

一个人,丰衣足食,四舍同堂,高朋满座,他无忧无虑,满面春风,逍遥自得,无所欲
求。一个人,缺衣节食,妻离子散,倍受欺凌,他贫困潦倒,心憔力瘁,焦虑不安,恍恍惚
惚,生活的高压使他崩溃和绝望,他徜徉街衢,视死如归,就很容易被人发现和关注。难道
不是吗?他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吗?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或者为什么这样他不知道,他
自己没有搞清的问题,就有喜欢多事的人要帮他搞个清楚,不留神,就诞生了哲学家和与他
生活相关的哲学。于是,就有了哲学家和哲学。哲学家和哲学事实上就是日常生活和社会生
活的代言人,他(它)“自在”地在生活中游离,“自为”地思考生活,与生活零度接触,透
过现象,看到本质;他(它)干脆直言不讳于人的宿命和生活的宿命,乃至世界的宿命:“存
在先于本质。”

存在越是本真地下决心,越是毫不暧昧地从最内心的择决坚决地就死,那么它的存在的
择决就越是鲜明而非偶然。只有死才排除任何偶然的和暂时的择决,只有自觉地死,才能赋
予存在以至上的目标。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

哈哈,海德格尔的意思是说:只有意识死亡的人,才真正地生活在世;如果仅仅是生活着而
没有直接看到死亡和深刻思考死亡的人,他实质上并没有存在。没有存在,就没有生命,“存
在”是海德格尔衡量生命是与否的底限和本质,是他规定生命长度的最小的和最基本的单位。
生活就是存在;存在就是死亡;死亡就是存在:它们永远逃不脱存在的笼络和贿赂,就像孙
悟空永远逃不出罗来佛的手掌心,就像基督教徒永远逃不脱耶稣的十字架,就像诗歌永远逃
不脱诗人“身不由己”的“焦虑”喷发:

深切的焦虑不是一个旁观者冷静观察所产生的忧虑,而是一种“认识你自己”的焦虑,
它打碎了各种现存文化外在地赋予的生存诺言和自我的伪象,在一种紧张剧烈的心理过程
中,最直接地洞见了常态下难以窥视的深隐的自我本来面目,瞥见了自身多种人格的诸侧面,
洞悉了它们永恒的的冲突和搏斗。
——周宪《文学创作与焦虑体验》

个人精神实现自主的可能性就记录在个人的才认识原则中,不论是个人的日常普通认
识,还是哲学思维或科学思维都如此。
——埃德加莫兰《方法:思想观念》

无意地看到一些话,有意地把它排列在一起。把它排列在一起,不是为了等同地比较几个当
事者在“存在”问题上横向的地位,不是为了混淆“存在”的原创性,而是为了说明“新死
亡”与“存在”者有着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是继承和发展,不是闭门造车,盲目发轫,它
的发生、发展和发挥,是符合伦理的哲学,而“哲学就是科学加诗歌(马克思语)”。现代中
国诗歌的大部分关系,都在诗歌的技术部分停留,或者在诗歌的前期材料上停留,而缺乏对
诗歌的根源和归宿的探索。“新死亡”的探索在文本建设和方法论辩证建设上,给人极大的
清醒和反省。




    四

  死亡(或诗歌)的哲学是要靠美学实现的;死亡(或诗歌)是以美学手段来表现哲学概
理的。诗歌(或死亡)是要靠美学来美化的;美学就是上帝为诗歌(或死亡)派遣的美容美
发美妆的美术师。这位美术师虽然法大无边,但他也只能把哲学“美术”成艺术(诗歌),
把艺术(诗歌)“美术”成哲学。
黑格尔是一个理性主义者,而他却以非理性主义指示:美学是梦幻加经验。其实,这是
超现实主义美学理论的最早发端。
海德格尔、雅斯贝斯、萨特这些非理性主义者,把事物的中心当作“存在”,把它深邃
地贯彻在生活(哲学)、思维(逻辑)、艺术(诗歌)和美学之中,“存在”就像冥暗的光影,
在它们之间交替闪烁。萨特、加谬的小说、戏剧是他宣扬存在主义哲学最得心应手的的工具,
是他装载存在主义哲学最美仑的器皿。在他们那里,艺术(小说、戏剧、诗歌)就是哲学。

在没有战争的清晨
草叶上露珠的香味会把我唤醒
我会从棺材里弯起身来默默地喝上几口
——严力《干掉一个老家伙》

看“葬”字,还要把死亡装修一下
装修成有活人常来喝酒喝茶的华丽草堂
葬:一个人死后,死在木头上,死在绿草上
葬的废墟显得崇高一些,人文一些
——王锋《博格达的底基与顶级》

局部的少女在恋爱,少女的局部
在闪烁。我搬来一辆洒水车,也搬来
被夸大的朝霞,火焰,沸腾的城市
——张执浩《搬镜子的人》

这里不存在角落,再没有一种深度
可供我们下沉。一切已经到头
——臧棣《未名湖》

一个计算机术语:清空——清空垃圾站
——而他选择了什么样的助手和执行者
从而将死亡酿成一种制造与生产
——南野《无记忆的体会》

度过夜晚孤独的时间
我梦里消逝的枪声
扔进大地深深的皱纹
随后与上帝一起合唱
——杨金安《绝症》

吃光的人,面临飘动的伤逝,似乎是用自己的脑髓
实验自己的“厌恶”或“终善”,但这与幸福无关
——道辉《死亡,再见》

“干净的代价是什么?”
——死神总是闭口不说
“芳香到底有多重多深?”
——美神也总是受身如玉
——林茶居《干净的代价》

这些排列,究竟是诗歌还是哲学,抑或美学?哲学要靠美学陈述,难道哲学自身不能陈述自
身?艺术(诗歌)也要靠美学陈述,难道艺术(诗歌)自身不能陈述自身?是不是离开所谓
的美学,哲学和艺术(诗歌)就不能单独存在了?谁能清理?
艺术(诗歌)是以美学手段表现哲学概理。
可以这么说,(艺术)诗歌就是哲学加美学;哲学就是艺术(诗歌)加美学。附加物。
也可以这么说,美学是艺术(诗歌)与哲学间离的介质,这时候,艺术(诗歌)就是艺
术(诗歌),哲学就是哲学,一青二白;美学是艺术(诗歌)与哲学交合的粘胶,这时候,
艺术(诗歌)与哲学就是天衣无缝,浑然一体。美学是一个看风使舵、见机行事的家伙。
还可以这么说,美学是他们接近虚无的高速公路,喜忧参半;美学是他们到达超越的航
天飞机,凶险未卜。不是吗?多少人利用美学进入天堂,多少人利用美学进入地狱?
美学,是虚无的存在?是模糊的存在?是超越的存在?存在就是美,哲学和艺术(诗歌)
的存在,就是它们的自美,就是它们自备的美。美学压根就不存在!因为,哲学就是哲学,
艺术(诗歌)就是艺术(诗歌);哲学就是艺术(诗歌),艺术(诗歌)就是哲学,他们靠自
身的能力就可以完成双向的跨越和转换,实现自身的独立或双向的交合。切不可把诗歌外部
上的特征与所谓的美学混淆:

手属围困之劳,举为自己而德行
猜令于帝山上,眺世为凉,手临风而泣
骷髅岩或千年化石取手为符印,匕手推为图腾
还人予复古忧思,吃屿,人还手予藉
手在诵页和圣火的祭典里不灭征伐之力
手翻手覆云在阳关之外
我额首按与刀崖的光顶与哲学无关
垂  手  为  和
——道辉《手狱》

以上的排列不是美学问题,而有语词陌生的非议。关于语词的陌生化,我以为有四种情
况:
一是罕见,没见过。
二是见过,但对它的意义莫名奇妙或一知半解。
三是明白并能准确地使用它的意义,而能够随着生活阅历的加深和写作经验的累积,把
它的使用意义不断地变化,不断地陌生和熟悉,不断地熟悉和陌生;陌生是事物变化和进步
的阶段,只要这个阶段存在,陌生就是永远的存在。
四是事物变化一次,陌生就会重复一次;艺术(诗歌)追求的是变化,大变特变,所以,
陌生的程度也是不定的——

你给我污泥
我要把它变成黄金
——《波德莱尔全集》

把苍蝇变成蜜蜂,把蜜蜂变成苍蝇
把恶狼变成绵羊,把绵羊变成恶狼
把妓女变成处女,把处女变成妓女
——王锋《博格达的底基和顶极》


是本末倒置的变化,是彻头彻尾的变化,是透心透骨的变化,是脱胎换骨的变化,是无中生
有的变化,这个变化着的变化,是永恒的陌生。语词的陌生化,是哲学自身的问题,是艺术
(诗歌)的自身问题,不是美学的问题。语词的陌生化,使事物的风格发生变化,本质不变。
哲学就是要靠艺术(诗歌)表达自己的存在,艺术(诗歌)就是要靠哲学表达自己的存在;
哲学仍然是哲学,艺术(诗歌)仍然是艺术(诗歌)。
哈哈,美学在哪里?
李德武说:“它(新死亡)是一个诗歌组织高举的美学旗帜;是一个写作群体共同尊奉
的诗学原则;它是一个诗歌流派的总称。”美学旗帜在飘?
陈仲义说:“一个流派的的成熟,我向来认为主要看其:1,经得起时间检验的文本。2,
自足的美学范畴。3,与之相应的方法论。”其实,三个问题就是两个问题:1,经得起时间
检验的文本(诗学)。3,与之相应的方法论(逻辑或哲学)。2,自足的美学范畴:对一切流
派而言,是虚无模糊的,或不存在的。
多年来,一直冥想着一个人,他叫拜伦,他也可以叫雪莱,还可以叫波德莱尔,他说过
天养天日的话:诗人是哲学家,哲学家也是诗人。尼采说:(世界是)诗人、哲学家、圣人。
他们都有相关的诗学体系和哲学体系,他们厉害吧。其实,诗歌是艺术的,但它的确又毫无
可谈的艺术性,真正的诗歌是非诗歌的,或者说真正的诗歌是非艺术的,因为它们本身就是
诗歌和艺术,它们本身就是诗人、哲学家、圣人。
美学呢?美学也许是哲学家和诗人(艺术家)共同的梦幻。
如果非要有美学,那么,诗学和哲学就一定是它的心脏。
如果没有哲学和诗歌(艺术)的存在,还会不会有哲学家和诗人(艺术家)的梦幻?
美学就在哲学家和诗人(艺术家)这里!


    五

  任何事业都需要一个非常敬业的群体,唯独诗歌的事业不需要。
  诗歌与敬业无关,与先天关联,与基因关联。
  诗歌是先天的肉体和先天的精神。
  特别赞同陈仲义的“生命诗学”的论断;特别赞同狄尔泰和柏格森的“生命是瞬间的流”
的说法。
  《关于先天性》指出:“先天(基因)里有,后天里一定会呈现,先天(基因)没有,
后天再磨砺再奋斗也不会有,侥幸有了,也微不足道或力所不及。它们是生命最本质的冲动
和放纵:一触即发,招之即来,来势之速之猛,一泻千里;挥之难去,回头三叹,留连忘返,
余力犹尽。它没有知识的堆砌,没有技巧的玩弄,在无意识中喷发而出,显尽本能,它有别
于受到外力挤拉和压迫所形成的失语、夜游、梦呓、梦境和神经错乱等情形,这是认定一个
诗人是不是诗人的最基础的标准。一个先天的诗人是不具备世俗化的、功利化的和平民化的。
让一个农民读诗,这是诗的惰落,让一个诗人弄懂稼穑之理,这是农民的邪恶,两者之间有
一种看不见的支配力量,它是政治,政治是一种以人为中心来平衡各种关系的力量,它是社
会形态里的科学。诗人不要极左地歌颂政治,也不要极右地讽刺政治,左倾和右倾都不利于
诗人的健康成长,因为政治本身就含有被歌颂被讽刺的部分,是另一个体系里的含量,与诗
和诗人根本上无关,这也是认定一个诗人是不是诗人的基础标准。有一个必须讲请的问题,
就是诗人所对应的关系,无论是民众还是学者,都认为诗要有读者,诗人(和诗)的对应关系
是读者,大错特错!诗(和诗人)的对应关系不是读者而是社会形态,是社会发展转型期间的
各个历史阶段,才对应各种风格(和各种气质)的诗(和诗人)。这个期间,每个诗人是担负着
诗者和读者的双重身份,有天性的,继续加入到诗人(和诗)的行列里,无天性的,分化出去,
当了农民、工人、商人、官僚和其他,这丝毫与高贵和卑劣无关,因为诗人也是一种职业,
不同的是具有了做这种职业的天性,农民、工人、商人、官僚和其他职业,也是先天所致,
自然科学(手机、电脑、轿车、火箭)如果不推广就是失败,诗作为一门社会科学来推广也是
失败,它必须与其他门类联结起来,促进社会进步和历史发展。这也是认定一个诗人是否是
诗人的基础标准。”
  李白、苏轼、但丁、艾略特为何诗才过人,这就要往先天(基因)里深究了,他和生命
哲学、生命诗学有关。如果这个观念一推而广,那么,世界文化史、艺术(诗歌)史都将发
生改变,甚至重写。一定要敢于承认别人先天(基因)里的存在,活跃的思维,构成卓越的
思想,思想深刻,作品也深刻;反之,也成立。“诗人是最伟大的人,他不会顾及到学者和
评论家对他的看法,他不断地创作(林贤治语)。”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人,他“谢绝一切来
自官方的荣誉(萨特语)”,因为,官方的荣誉不能使他成为一个诗人,官方“荣誉”也好,
官方不“荣誉”也好,他已经是一个诗人了。诗人的成立是诗人的特质。
“新死亡”应该进入到“生命(存在主义)哲学”和“生命(存在主义)诗学”的检验
里去。


    六

  反观的“新死亡”。
  或“新死亡”的另一面,或“新死亡”的在风格上的另一种“存在”。
  以非理性主义关怀过了宗教的、诗歌(艺术)的和哲学的本质:《荒原》。而后,再以非
理性主义的立场关怀“新死亡”和《手狱》的“存在”。《荒原》从一个小小的基督教堂里向
内缩;《手狱》从一个小小的后隶村向内缩,它们越缩越紧,越紧越缩,紧缩成为一个幽冥
的盛大的魔球,它抽象在想象力(或思维)构成的混沌的宇宙里,它的自由和超越,离地球
越来越远了,它的诗学和哲学就剩下虚无的光弧,抓住它!就让它大散大开,散开在诗人小
小的脑垂体里,散开在地球巨大的沙漠里,散开在诗意巨大的《塔克拉玛干的心旅》里:


——塔克拉玛干是自然界的沙漠,它还在扩大。人文的沙漠是世俗和物欲,人文沙漠的
景观就是死亡。诗歌(艺术)就是一种死亡,它是大死(或形而上死)。在人文沙漠中,它
自救能力极差,它不能突围,它自己杀死了自己,让精神在人文沙漠上空飘游。诗歌(艺术)
的死亡是永恒的现在进行式,标志着诗人价值的极度和审美的顶端,在不同的时空里和不同
的世界里,生存的意义和秩序无法正视现实的荒诞与虚无,屈原“无奈”而死;顾城“爆炸”
而死;海子“燃烧”而死;特拉克尔“绝望”而死;叶赛宁“恐黑”而死;梵高“痛苦”而
死……并且都是“大死”。任何他杀,都不能叫大死,因为被杀者并不想死,甚至害怕死,
死对于他而言是被迫的、无奈的。他杀是痛苦的轻于鸿毛的;死者被人(以不同方式)杀死
的瞬间,他求生的愿望是高于一切的;他可以把亲娘老子、妻儿姐妹、金钱地位置于脑后;
他迫切生还,当他确认无法摆脱死亡时,他才听天由命了;即便是他能活到100岁,仅此而
已,也不会产生其他的延伸意义。与此相反的是自杀。自杀者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死,因为死
者他不畏死他想死他找死;死是他一生中追求的事,死是他一生中乐意干的事。自杀是轻松
的快乐的;自杀是一种理性的还原,自杀是一门深奥的艺术;自杀是大彻大悟看破红尘的智
仁之见;自杀是属于天才和天才的人生,无法以生命的长短来取舍它的一切价值。
  海子和梵高都是自己把自己干掉的自杀者。
  海子和梵高,一个只活了25岁,一个活了37岁,他们以短暂的生命书写了漫长的人生
全集,这种事半功倍的密集注释,很可能流芳百世,万古长青。海子和梵高没有任何宗教色
彩的葬礼,因为两者生前都是无神主义的信徒,他们自己崇拜自己,在建树“自我”的道路
上百炼成钢。他们内部孤傲刚强,不需皈依宗教精神强化自己,他们个人力量的分量完全高
于一切弱者形成集体力量的总和。艺术是大于生命的抒情和存在,海子和梵高死后成名,这
是顺理成章的事,他们并没有以死作为功名的交换。
  海子是一步一步走向空旷,远离喧闹,卧轨而死的,肝脑涂地。他累结而成的艺术成就,
是他为生者垒下的精神之塔,而他散发着各种气息的世俗肉体却回到了泥土中,远离了艺术,
保持了这座艺术之塔的一尘不染和洁净。海子的《太阳王》:

赤道,全身披了大火
  流淌于太阳的内部
  太阳,被千万只饥饿的头颅抬向更高的地方
  你或者尽快成长,成为我
  或者属于我
隶属于我的光明,隶属于我的力量

……另外,海子还有诗剧《太阳》。海子是完全与太阳为伍了,甚至融进了太阳;太阳是宇
宙的万物之主,是艺术的中心之源。海子以太阳接近了梵高,接通了《向日葵》。
  梵高可以击碎自己的脑壳,而他没有,他向自己的腹部开枪,在地上抽搐成一团,在肉
体的疼痛里,他的精神却游历了另一个痛苦的过程:他在画《向日葵》时,忍着比失去双亲
失去爱情还要痛苦的痛苦,快乐平静地画完了向日葵;在龟裂的土地上,跳动着太阳,向日
葵的身上冒出了白烟,向日葵欲喊无声欲哭无泪,无奈地垂下了头,成为发人深省的悲剧;
其实,梵高的灵魂一直就埋伏在《向日葵》里活到了今天,它以坚定和刚强烤炽着那些平庸
怯弱的灵魂,让那些令人肉麻的呻吟冒出刺鼻的焦糊;梵高说:

我是精灵;
  我是健全的精神。

面对自杀,海子的朋友骆一禾就持有异议,他反对自杀,但他无力阻止海子找死。
死是深重的,但深重的底色是浪漫快乐的;梵高的朋友伽赛,是位医生,看着梵高冒血的伤
口,他没有对梵高做取拿弹头的手术,他无济于事地对梵高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沉痛地坐在
梵高的身边,望着梵高心竭而死,他帮助梵高杀死了梵高,因为他理解梵高,不仅从医生的
角度而是从朋友的角度,他知道阻挡梵高死是无济于事的,与其这样,不如成全。
  很敬重这类自杀者,他们是惟一的谋图自杀、构造自杀环境、设计自杀方式和绞尽脑汁
为自杀做周密准备的英雄。他们视死如归,他们不是绝望而是向往,他们以生命的代价创造
发明了人生的悲剧,然后躲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去聚会去喝茶去写诗去画画,去导演编导
下一个更大的悲剧,因为只有悲剧人物死后才能活下来。这样大死和大活的概念就涵通一体
了:大死即大活。彪炳青史!

有人想闷头死在剖开的女人肚子里
  有人想让鲸鱼撞破睾丸而死
  有人想让乌鸦飞过阴道快乐而死
  有人想让蛇停在子宫里痛苦而死
  当代死亡越来越高级,越来越空灵
  只有做不到的死亡,没有想象不到的死亡

“正义的钉子”是附着灵魂与思想的肉刺
  穿射该死的死亡,与死亡一体
  死亡之后,正在死亡,已经死亡
 “挤毒,吃纸,修理证词,生育至死”
 “散步,挖掘,呐喊口号,变成地精”
 “中毒,浮肿,剥食光辉,成为动词”
 “缝补,起义,武装器官,化作虫蛹”
 “做梦,变性,亲吻石头,被蚁蛀空”

死亡是将来的,死亡是历史的
  死亡是现在进行式的
  死亡来自故乡;死亡回到故乡
  我听到了吃纸和挤毒的声音
  也看到了浮肿和中毒的身体
  也体验了做梦和变性的时间
  死亡剥食光辉和亲吻石头
  死亡是冷性的凉性的发生
  死亡从头到脚都是意志的化身
多少次意志从我们这里逃走
  或者在麻痹的酒水中丢失
死亡成了空空的名词
而不是运动的动词
  死亡最终都要成为一种物体
  一只白狼,一只白蝴蝶,一只白甲虫
  一只白蚁,一只白人参,一只白头翁
  一张没有书写东西的白纸
  你也怕“死亡”;我也怕“死亡”
  你也不“死亡”我也不“死亡”
  谁来“死亡”?

当我们死亡的时候,活着的还是死亡
留下更大的胃口,我要吃掉死亡
我的生活就是死亡的供养
我的妻子儿女;我的物质和欲望
都是死亡的代名词
代名词还有美丽和华丽,它的正面
和反面都是死亡;还有敌人和坏人
它的正面和反面都是死亡;名词和动词
形容词和数量词,它的正面和反面都是死亡


卢克莱修说:“在你死后,万物将随你而来”
春天来了,夏天来了,秋天来了,冬天来了
  前年来了,明年来了,今年来了,后年来了
  帧秒分来了,日月年来了,时光来了,光年来了
  狡诈来了,狂疯来了,强奸来了,暴力来了
  生命来了,诞生来了,死亡来了……
 “来了”……农民来了,工人来了,商人来了
  军人来了,妓女来了,病人来了
  艺术家来了,政治家来了,
 “来了”……还要诞生新的“来了”
  新的“来了”还要诞生新的“来了”
  新的“来了”还要诞生新的“来了”
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 “来了来了”之后,“万物随你而来”

在海德格尔描述的黑夜里,明亮地响着福斯特的吟唱:“诗是一种精神!”
  他们重复着梵高和海子,重复着诗歌(艺术)。

塔克拉玛干曾经是翻腾的古地中海海底、繁荣的丝绸之路和文明的古代列国,然而它却
死亡了十五个世纪。诗歌(艺术)总要有一个载体或总要依附事物产生;塔克拉玛干义无反
顾地做了这种载体和所要依附的这种事物。
  诗歌(艺术)的构思、联想可以是浪漫的,但,诗歌(艺术)的现实是悲剧,是属于尼
采(萨特)的那种思考。
  你可以嘲笑一个胆小鬼追求视死如归的死亡;你也可以嘲笑一个大英雄追求苟且偷生的
死亡;但是你万万不可以嘲笑一个诗人(艺术家)自己把自己干掉的自取灭亡。
  塔克拉玛干的心旅,是大师们的精神会晤;塔克拉玛干的心旅,是生命的旅程,神采飞
扬;塔克拉玛干的心旅,是诗歌(艺术)的心脏,是生死存亡!


——如果说《荒原》和《手狱》是内缩,那么,《塔克拉玛干》是外拓。《塔克拉玛干的心旅》
的加入,不仅是风格的加入,是诗学和哲学的加入。
死亡不是一个集权王国,凭借护照方可通行;死亡是一个自然公园,谁都能自由进入。
普通人的进入,这个公园多出的是绿草凄凄的土丘;诗人和哲学家的进入,是诗歌和哲学的
进入,诗歌和哲学的进入,是死亡的进入,因为,世界上所有的诗歌都与死亡有关,存在主
义的哲学和诗学是要脱离自身文本,只要剩下赤裸裸的死亡。“新死亡”的本质(哲学和诗
学)是死亡。




















死亡——“新死亡”?是这个缘故。
十年前,我从新疆往福建打过一个电话,一个操着满腔闽南普通话的人,自我介绍说,
她叫阳子,太阳的阳,女子的子,是小学教师。
阳子。阳子是道辉的另一半,既是他肉体的一半,又是他精神的一半;还是“新死亡”
的重要组成。她十八岁就开始追逐诗歌,恋爱诗歌,后来又嫁给了诗歌,成为一个具有存在
主义意义的诗人。她帮助道辉从事“新死亡”的缔造,深受存在主义的熏陶,成为道辉名符
其实的“后现代主义”意义上的妻子;又经营“新语词书铺”,在语词和语言的堆就中,她
拄着“弗根斯”的双肩,她还要走多远?道辉要制造一个艾略特式的文本,她就拼命充当他
的语词,健康的、权利的、混乱的、陌生的,当然还有暴力的和色情的;道辉要挖掘一个加
谬式的陷阱,阳子就奋不顾身地往下跳,努力成为他实验室里的一个看不见流血的“幸福开
始变白”的标本。
哈哈,好样的,阳子,写出《语言教育》的诗人。喜欢看她的《语言教育》。
读诗歌的感觉不一样,有的人的诗歌感觉停留在手上,有的人的诗歌感觉停留在肩头,
有的人的诗歌感觉停留在脚后跟,有的人的诗歌感觉停留在幽门;有的人的诗歌的感觉停留
在肛门处,有的人的诗歌感觉停留在影子里;有的人的诗歌感觉停留在心中。读阳子的诗歌
的感觉是停留在头顶散发晕玄后的苍白里:

盲人吃着花草
幸福开始变白

轰隆一声巨响,大脑里空空洞洞的,被白浸透,她主观的存在,在客观以外强调,升浮为空
空洞洞的“白”——“自为”的“存在”和“自在”的“存在”,交织在一起,使她成为“一
个确切的不必区分男女的诗人(南野语)。”陈仲义、南野和李德武对她的《无限:弗根斯说》
看好,不是偶然。诗歌是男人的事业,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成为诗人,大部分写诗的男人都是
伪诗人和小诗人;不写诗歌的美女和丑女都是诗人;当一个女人的诗歌写的很好的时候,我
们也称她为诗人;当她仅仅是漂亮的女人的时候,我们还称她为诗人;而当她的诗歌写不好
的时候,我们才称她女诗人。女诗人是对三流四流男诗人的极大安慰,也是对伪诗人和小诗
人的极大补贴。阳子不要这样的安慰和补贴。女人这个时代的端庄、贤惠、妩媚和妖冶,归
属于这个时代的肉体,她的肉体是这个时代最具诱惑力的物和欲,而她的精神靠女人自然地
洋溢,她的精神与男人越相反她就越存在,她越是知道自己存在越说不清楚她就越存在,她
越存在她就在性别上越接近男性,她的诗歌就会越来越好。好的诗歌应该是无性别的。阳子
的自居,是诗人的存在。诗歌的阳子和生活的阳子毕竟不是一个概念里的事,生活中的阳子,
她就像一朵开在浪涛上的海玫瑰,敏感地、自然地、虚无地摇弋在《旧镇新婚——致道辉和
阳子》里:


春去夏消,初秋已败而中秋正老
一个被东海浸泡着半边身的镇
一个被甘霖冲涤着而不以洁身的镇
我以能力,想像着旧镇新婚
(旧镇新婚是我想像出来的而不是写出来的)

高处的黑暗像空刃,其实是剖开的死亡
笼罩着水仙的明媚,而充满矿物渍的海
以痛心的烦恼搓擦着一棵无形的菠萝蜜
只有大道上的光辉,像箭簇一样自救成山和大陆
太阳的女儿已不是孩子,她惊讶地眨眨眼睛
遗留下来的光束和光渣,以一种新开支的燃料为源
东部失火了(但不是灾害)
所以,东海没有被加热,也没有倾斜

榕树和竹林不再是旧镇的常情(或熟视无睹的风物)
是早恋的外化(或着是早婚的臆物)
它们交头接耳,勾肩搭背,在海边沉默
海涛把这沉默带到了很远很远
沉默永远不会靠岸了,它融入了海
与海一体,又在阳光的注视下升天,成为云
“幸福开始变白”,轻云直上,白色混沌
早以不为人知,他们视觉里从来没有“白”过

成熟的荔枝在海风的哄骗下进入大海
海能饶恕一切,可以饶恕罪孽和邪恶
可以饶恕上当和受骗(但海不会上当和受骗)
当理想不能像鸟一飞翔时,飞翔便像在下半身
成为肉体的现实,成为通过幸福的检测器
踩着海抓着天有些失重,就干脆踩着新的交换式
抓住新意义,当语词像秒一样一秒一秒减少时
诗的陵园便被修建的人文一些,鲜花盛开

晨钟暮鼓是诗的早晨和晚上
早晨吐露金玉,晚上奔流紫泉
脱离了肉体的龙眼核佯怒地躲在枯叶下面
那是旧镇的一个缩影(或着是少女和婴儿的另一形态)
想像出来的旧镇有时会发生,有时不会发生
2003年9月30日于漳州漳浦旧镇

后来,这首诗歌飘流过海,到了国外;后来,它被发表在《世界日报》上;再后来,它成为
道辉和阳子的贺婚词,成为九十九朵玫瑰中的一朵;再后来,“新死亡”就把它收进了诗集;
再后来,元死亡把它收在了腋下。






陈仲义说:十年,“新死亡派”至少完成了自己的雏形;它虚拟的各种死亡淀出,直指
存在的“本源”。它的大面积语词畸变,大大超过“私奔”和“野媾”;而外围的人士的不断
加入,也佐证着它的活力和影响。陈超说:“新死亡”是精神事件。
哈哈,2003年10号的《诗选刊》上,有一篇古力撰写的名叫《三个主义,零吵嘴》的
文章,写得很有意思,涉及到“新死亡”存在能力、存在范围和存在声誉的问题:“没有闹
到市面上去,在圈内博得尊敬。它狭窄而安静、专注”,因而“对诗歌全局的中和具有统计
学的意义”。
看来,“新死亡”的影响空间,是狭窄的,也是内缩在一起的。这取决于六方面的因素:
一是它本身的因素,文本(诗学)的和方法论(哲学)的取舍都是陌生艰涩叠床架屋的,
在这条道路探索的冥暗,导致它曲高和寡,乃至“狭窄而安静”,古力所说的“专注”成了
理论界一只眺望星夜的高倍望远镜,“黑夜越黑,星星越亮(林贤治语)”。关于“对诗歌全
局的中和具有统计学的意义”,我是这样理解的:它对现行和今后的诗歌流派的规定和度量,
是一种比较的尺度,是诗歌史的史学尺度。介于这个尺度,它必须“安静”,且越静越好。
尽管它的后座力不小,但它本身的环境还是安静。
二是影响它的外部因素,其实,这些因素越是越外部,它越是不能影响到“新死亡”的
存在,相反相成,“新死亡”的“死亡说”在天堂、地狱、练狱到处死亡。中国现代主义诗
歌是中西文化的大成,以中国文化庞大的根系和躯干,嫁接和营养西方的诗歌成果,使西方
诗歌彻底转换基因,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现代诗歌。西方意象主义诗歌、超现实主义诗歌
分别靠三篇理论文章标明身份,迅速崛起在西方世界,在哲学基础雄厚和宗教信仰自由的西
方世界,是水到渠成的爽事。中国朦胧诗歌的崛起,也是由三篇理论文章定夺成事,这与中
国的政治(国情)有关,与哲学和信仰无关。政治和诗歌都是科学,很难并列在一起当老大:
在诗歌里面投入政治,政治就要以它固有的本性反客为主,诗歌就会走上旁门左道;在政治
里面楔入诗歌,政治就会如坐针毯,诗歌就宛如一根针,非要露出按不平的针芒,刺得它坐
立不安。经济虽然有自己的规律,但它像一个肥大的弱智儿,非得要政治为它鸣锣开道、保
驾护航,让政治为它贯名,叫政治经济学。因而,只有政治抒情诗,没有政治诗歌学,政治
抒情诗的本质是政治不是诗歌,它至少为政治服务。朦胧诗是中国改革开放后的产物,是中
国意识形态的神经在长期紧张后的一阵松弛,是中国国情中的幸运儿。“新死亡诗歌”与政
治与国情无缘,尽管它有形成的诗学文本和文本所要依据的哲学奥源,也不免安静。
三是传媒和评论的因素。传媒的导向,倾向于主流,所谓主流的诗歌,心猿意马,别有
他图,所以,简单热情,着意雕琢,少有艺术性,极有导向性、功利性和势力性,这是导向
管制下的诗歌;传媒自身的空泛,也容易被人利用。真正的主流艺术(诗歌),是以自身规
律存在的艺术(诗歌),它有自己发生、发展和发挥的伦理,是它本身,不是导向规定的。
传媒是愧对真正的艺术(诗歌)。在评论界,一类有才华的评论家,但他们对政治的曲身和
奉承,功利熏天,使他们以“人在江湖心不由己”敷衍,使他们失去了艺术(诗歌)的良心,
他们把评论的话语权看作了处身立世的工具,他们高眼低就,放弃了评论的标准,混乱了艺
术(诗歌)与人的关系——他们的评论只为三个人撰写:他的上级或上级指定的人;有钱的
人;女人,他们明明知道她如果不是女人她就不是诗人的道理,他们还是写下了隔靴挠痒的
评论,这类评论家和评论是海罗因,它慢杀败坏着评论健康的体系。另一类缺少才气的评论
家喜欢小题大做,对一般性的作品津津乐道;当真正该大题大做的时候,他们却大题小做了,
这是因为他们水平低下,没有能力发现和勘察到与众不同的真正意义的黄钟大吕。再有一类
评论家严重缺乏相关的理论基础,喜欢颠倒黑白,把诗说成非诗,把非诗说成诗。还有一类
曾今德高望重、品学兼优的评论家,由于学理老化,知识结构单调,难以适应当今的诗歌发
展,便在当今的论坛上失去了话语权。
四是诗歌的学术研讨会,没有真正研究到诗歌的焦点问题上去,流于走马观花,游山玩
水;划分圈子,对圈内大加赞美,对圈外视而不见,缺乏相溶的肚量。
五是大面积的诗歌奖项被文化官僚把持,除了个别的优秀诗歌榜上有名,大部分诗歌由
于暗箱操作不能公正地受奖;如果你曾经不慎得罪过某一评委,那么,他可以不顾其他评委
的存在,在评委会上对你出言不逊,对你进行非法的人格攻击,没有置你于死地,你也声名
狼藉。这种风气是评论界的通病,无利于中国诗歌的发展。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诗歌的
肚量在哪里?
六是市场经济和商业操作使评论界向散文和小说全面转换,有利可图的评论,如鸦飞展,
遮天蔽日;没有人真正关注诗歌,诗歌的论坛,高处不胜寒。
“新死亡”的“安静”与以上六种情形有关。中国诗歌界呼唤着庞德和波德莱尔这样贵
有自知自明宽洪大度,有眼力、有涵养、有勇气的大编辑家、大理论家和大批评家。
《十月》(二00四年第四期)刊登的“新死亡”诗歌专号,是“新死亡”诗歌的生日。





我的梦幻一直在《易经》里恐怖,是因为宇宙的混沌和冥暗,是因为混沌和冥暗里的诗
意;我的思维却在《指环王》里沉浸,是因为它太诗歌化,诗歌的蓝调又总是令人安静。诗
歌是一门需要的安静的科学,它的力量是万籁具静;诗歌是一种稀薄的声音,它的声音是大
音稀声。钱越多的地方,手机越多,酒越多的地方,呕渣越多,色越多的地方,避孕套越多;
越来越多的地方,诗歌就越来越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诗以少妙。
“新死亡”以“少”自居;“新死亡”诗人以孤独自居。
在漳州市漳浦县旧镇,在暗淡的光线里,在离大海不远的房子里,我看见道辉的床边放
着一本《存在与虚无》,这本跟随了他十年的书,如一道亮光划过,驱散了多年凝结在我心
头的黑影,他是一个“吃光”的人,他用光了照亮了我,他和“新死亡”的方法论、哲学依
据是存在主义的哲学,他和“新死亡”是存在主义在中国顽固的捍卫者开拓者发展者。存在
主义是非理性主义的帝国主义时代,它的财富巨大,谁得到了存在主义的真理,谁就的到了
这个巨大的财富。《微妙:诗写思想存在的新孤独语本提纲》把“存在”的文本(诗学)、把
“存在”的本质、虚无、意志、真理、自由和超越(哲学或方法论)、把“存在”的陌生(所
谓的美学)等三者之间的关系抽象地糅合在一起,是最成熟的“新死亡”宣言,是中国存在
主义诗歌严格地遵循存在主义哲学的滥觞。《无序诗写:非常时性和新理念诗句的激发值》
是“存在”脱离客观,进入主观臆想的“存在”,是把想象力自由的论点推向自由的极限。
基于这些方法论和理论依据,可以断定:“新死亡”是一个中国后现代主义(存在主义)诗
歌(艺术)日臻成熟和完善的堡垒。旧镇,就像康德生活写作的哥尼斯堡镇、马尔克斯生活
写作的阿拉卡塔卡镇、凡高生活画画的阿尔镇,这些在地图上不见标注的小镇,它们构成了
一个艺术(诗歌)的地理。大水浩淼,大树招风,旧镇的地理之光一定会灼人眼目。
多好的旧镇,被海浪推拥在一块高地上,高地又被绿色掩映,一派美景;寺庙里娓娓而
来的晨钟的声响,是伴随着海浪的起伏而透过沉沉的黑夜渐渐清晰的;高大的毛竹直入云端,
清风把它的叶片噙在口中吹响,像一曲浓软的闽南小调;龙眼树的顶冠扑满了脆脆的阳光,
光斑陆离;菠萝蜜肥胖的躯干上挂着的丰满果实,在雨后,像出浴少妇不及掩怀的乳房,水
珠淋漓;林间隐藏着沁人心脾的空气,吸进去感到有些通假,呼出来才感到逼真,这一真一
假,使人不知道自己是液态的还是气态的,很吊诡的;狗把自己的交媾推置街心,性的自由
意志便覆盖宇宙;野花开遍山坡,不经意踢开脚下的泥土,生活的草根已穿空了昆虫死亡的
尸骨,向深层下扎;海风微腥,船桅四立,渔火对眠,楼上小酌,把酒当歌,又闻蟋蟀弹琴,
似有似无和时强时弱的音律,令人心醉;游历东部,硕大的乡情与无名的焦虑交汇,突然发
现,我的肉体是南方的,而精神是西部的,狂耐不住诗兴,欣然写下《旧镇》,以作纪念:


西部的性情,在南方的菠萝蜜交替着大漠与雪域的想念中成熟
最后一个成熟的菠萝蜜,是我认识旧镇的介质

旧镇就像它的第一个字一样旧,死去的青苔像饱经沧桑的漆皮
墙面和船梆一块一块往下掉,茶的舌苔品尝着正午的苦涩
一筐跳跃的鱼虾使远海近在咫尺,两只交媾的狗旁若无人
把旧镇的繁衍方式裸露在风和日丽的巷口,群孩嬉戏
三只搁浅的船,像鱼儿被海潮翻晒在浅滩
渔民用鱼的形态造船,再捕捞像船形一样的鱼,五人合影
把东部与西部、内陆与海洋、“上半身”与“下半身”联在一起

乱风逼港渔火对眠,海与夜、啤酒与海沫悄然一体,像毛色的玻璃
“灯火暗的时候,女人最暧昧”,女人的眼里起火了
“别吸烟,免得灰烬掉进海里把鱼烧死”,鱼在海面放声大笑
“想不开,就跳海!让海泡你”,天在海里
“想得开,就跳海!你来泡海”,海在天上
鱼的眼睛望着旧镇,旧镇旧得像黄汤,失去了鲜味
而鲜味只有凋谢的时光才能回味 ,海很腥,敏感了女人

西部的餐桌上,菠萝蜜散发出弥鼻的清香,孩子们围桌旋走
熟透的菠萝蜜流出的像海水一般的液体,向着南方的旧镇浸过去
2003年10月4日于福州国际成龙大酒店


把一个事物的正面谈不透,它的反面就无法显露;把一个事物的正面能透彻地全面化,
那么,它的反面才能透彻地显露。“新死亡”对死亡意义的本义、正义、同义、歧义、反义、
疑义、广义、狭义、褒义、贬义、转义、隐义和演义等,都作了广度的拓展、深度的发掘和
厚度的铺垫,直到全面体验与归纳,并在体验与归纳的澄明之中凸显它混沌的体系。这一切
缘于诗歌,缘于“新死亡”这个新兴的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后现代主义诗歌的堡垒,九
九归一,归于死亡。死亡的前面和后面都是生活;生活的前面和后面都是死亡:蒙田说:“如
果我是一个作家,就写一部关于死亡的书”;周树槐(近代中国唯物主义思想家)说:“生之
必有死也,是物理之自然也”;卢克莱修说:“在你死后,万物将随你而来”。


2004年7月26日  于天山凹地  乌鲁木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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