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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的地声
文章来源:邮件来稿 作者:程万里 发布时间:2006-03-30 12:21:30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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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诗人王锋声称“我恪守传统”,他厚厚的五本“饕餮集”显露着这样一个传统:把诗思从狭隘的小我感受中解放出来,去覆盖哲学、人生、死亡、生态和宇宙。他还继承了诗的一种传统,那就是叙述。
   诗从降落人世以来,叙述是它的一个重要途径。虽然汉语的诗浩如烟海,但以叙述见长的汉语诗却不多。而在欧洲,史诗和叙事长诗是诗的传统之一。在我国的少数民族中,英雄史诗和叙事长诗在民族文学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中国著名的三大史诗《玛纳斯》、《江格尔》和《格萨尔》中,有两部产生自新疆;维吾尔族中也有表现宗教圣战的英雄史诗《达斯坦》。
   作这样一个简单的比较:
   《亡神》是王锋《饕餮集》的第二部分,是一部一万四千行的长篇叙事诗,故事的主要场景在塔里木河边的一个兵团农场,内容涉及到了人的命运、死亡、哲学和对人类生存环境的忧思,有强烈的天人合一意识。王锋在描写到人与罗布泊狼群的对话时这样叙述道:
   ……月光和水域的黄色交响,是人类的欢乐/丰衣足食在舞蹈和歌唱之上现出苍凉/狼群蓬头垢面地从遥远的罗布泊迁徙而来/狼王对张桃玉和陈楠善意地一笑/像两个人类的首领在亲切地会晤/狼王说:“我们赖以生存的草食动物都消失了/我的食物链正残缺不堪,我们将饿死”/人面狼身的狼王和群狼长嗥一声,四面楚歌/月光和水域都在惊吓中躲进了黑暗/人面狼身的狼王,像电影里看到的国王那样/聪明而强壮,就因为长途的跋涉而营养不良/它矫健的体形在空中像闪电一掠……
   中国柯尔克孜族人居住在新疆南部的帕米尔高原上,与王锋出生并成长的塔里木盆地边缘正好是一高一低但纬度相近的邻居。柯尔克孜人的祖先创作了著名的史诗《玛纳斯》,是中国三大史诗中最长的一部,仅居素甫·玛玛依一个人演唱的就有三十多万行(整理后出版的为二十三万行),篇幅比荷马史诗要长得多。除了对英雄玛纳斯的描述,内容同样涉及到了人的命运、死亡、哲学和对人类生存环境的忧思,有着强烈的天人合一意识。《玛纳斯》中不少勇士还在民间叙事长诗中有专门描述。《玛纳斯》中箭术超凡的勇士考交加什是另一部叙事长诗《考交加什》中的主人公,他射光了山林中的猎物,把公山羊神阿拉别尔台克射成重伤,母山羊神苏来奇克被逼到绝境时对考交加什说:
   请你饶恕阿拉别尔台克/请你把它交给我吧,考交加什/我会设法把它治愈/它是我的终身依靠啊,考交加什/你已杀死我的四十个孩子/你使我失去了亲人呀,考交加什/要听我的规劝/不要再干坏事了,考交加什……
   但是考交加什自恃箭术高超,不听苏来奇克的规劝,仍然放箭射伤了苏来奇克的前腿。考交加什因为再也没有猎物可射,受到了大自然的惩罚,最后在荒山中冻饿而死。
   王锋《亡神》故事的结构、陈述的方式、语言的音乐感、诗思的提炼,有着与《玛纳斯》、《江格尔》和丰富的民间叙事长诗一脉相承之感。王锋也许并没有阅读过新疆少数民族语文的叙事长诗原著,但王锋漂流在西部的史诗与叙事长诗曾经流淌过的河流上,既是他的自觉,因为他追求这条路;也是他的不自觉,他自称“伴塔克拉玛干的风沙而长,饮塔里木河的雪水而立”,血液中流淌着西部的风骨和灵气,也就是王锋所说的“传统”。
   新疆是个出诗歌的地方,尤其是少数民族中的英雄史诗和叙事长诗,填补了汉语诗词在这方面的不足,丰富了中华文学宝库。可是为什么新疆是个出长诗的地方呢?人们可以总结出许多许多。有两点是不容忽视的,其一,新疆生态的沧桑巨变是显明的,许多话着的人亲身经历了河水断流、沙进人退、家园被毁的悲剧,自然的变化直接地引起了人的喜怒哀乐、恨爱取舍的变化,而这种情感的变化可谓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人们把思考、情感和宣泻直接发散往天空和大地;情绪不再是小情小景、杯水风波,而是关于人类命运的思考和呐喊,这思考是深沉的,从一时一地覆盖到全人类,有着太多的话要说;这呐喊是高亢的,那种做文字游戏的诗句不足以表达这呐喊,那种故弄玄虚的诗也不足以表达这呐喊,只有从古老的萨满那里传下来的歌声才能敲开呐喊者心底的语库,因为这种呐喊发自心灵的深处,而它的根却深埋在大地的深处。其二,新疆十三个原居民族中,有十一个民族是游牧民族或者是游牧民族的后代,游牧民族以天地为家园,凡是马蹄能踏到的地方都可以成为安身立命之所,他们的情怀是宽广的,高山、大漠、草原、绿洲,酷暑、严寒、饥饿、死亡,爱情、欢乐、温暖、安宁,胜利、失败、挣扎、无奈,等等等等都是诗句,因为人一旦站立在这样的高地上默默地俯瞰生活,唯有长呤的诗和不绝的歌才能表达感受。西部人的诗,中原那些摇着扇子晃着脑袋的秀才们作不出来,小桥流水低声哆气的江南人作不出来,迷恋于十来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农业社会的知识分子作不出来,离开了空调和坐便器便不知道如何生活的城市诗派们也作不出来。这种长诗是草原文化的结晶,这种大气是农耕文化所陌生的。
   王锋在西部这片土地上出生成长并沉淀自己的诗思,由于他感受了这种大气,所以才有了《饕餮集》,才有了《亡神》。在“地球村”概念的今天,大气磅薄的边塞新诗,注定给沉沦于小我的感受和文字拼接游戏的流行诗时髦诗以震撼。新疆的许多文学作者至今还在义无反顾地关注着一些宏大的、严肃的题材,这令中国内地的一些人感到很好笑,觉得新疆人老土、落后,甚至批评新疆作者至今还没弄明白文学的本体。但是他们不明白新疆文学作者的情感是来自于大地的,他们喜欢发出来自于地底的声音。
   在澎湃的胸怀无法在流行的诗体中找到宣泻的决口时,王锋又从“传统”中找到了叙述的途径,这就是他为什么津津乐道于“叙述”的原因。说白了,“叙述”充其量只是一种创作手法,不是什么主义。但是手法是形成风格的重要因素,在一定的时候,手法可以成为创新的突破口。在中国泛滥的诗潮越来越缺少后劲的时候,王锋的“恪守传统”说不准可以引来一个边塞诗的新诗代。


   (作者程万里,作家,一级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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