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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晒焦的歌唱-解读董克勤的诗
文章来源:论坛来稿 作者:黄尚宁 发布时间:2005-06-09 22:58:43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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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最初接触新诗时曾经阅读和收藏过多个诗集版本,后来大体遗弃了,模糊中只依稀记得当时认为较好的几本,至今应该还放在老家爬满青苔的书桌上。家人整日整日地忙碌于耕种,对我的房间一向疏于打理,想来,那些诗集大体是没法阅读的了。然而我却没发觉从自己的内心里涌现出多少惋惜,所谓收藏者,自然要讲究收藏的价值。倘使你背着鼓鼓的行囊走出家门的瞬间,你能三番两次地提醒自己:该带的都带上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是啊,该带的都带上了,连同一本数年间与我形影不离的诗集----董克勤先生著的《根》。有当时,以我短暂的于新诗的接触,我是认为它囊括了我视觉之内的所有诗歌版本的。虽然后来基于生活和工作的需要,我有过一段时间在一定程度上疏离了诗,但老师的诗作为我所能接受的版本,多年的跟踪阅读不仅从未间断,反而随着与日俱增逐渐在我的灵魂深处得到了点滴的渗透和消化。

1

  我是带着思考进入他的这一首《第一滴水》的:

第一滴水  是
一个猴子的泪
它看到饿死的,病死的
被狼咬死的孩子,同类
泪落下来,就
站起来----
成第一个


第一个海  是第一把刀
剜出人的血河
积聚万年而成的
是第一把火
烧痛人的愤怒
海才翻腾起来

  在这首诗里,我感受到了诗人构思的缜密与独到,他以非同寻常的视角、一鸣惊人的语言切入主题,揭示了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唯物史观认为,事物的发展变化包含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外因是事物发展变化不可缺少的条件。在恶劣的环境下,猴子学会落泪,学会站起来,昭示着意识的产生。人类由猿变成人,本是一个非常漫长复杂的演化过程,但是诗人却能以非凡的劲道,成功地驾驭语言,将思想的火花隐藏于看似简单的诗句中。在这里,时间不同于空间那么具有吸引力,重要的是如何有效率地表达出人类的进化以及“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恰恰在这个“点”上,诗人成功地避开了时间这一在多数作品中赖以承接的“拌脚石”,直截了当地揭示了这一业已深入人类灵魂的主题。

  如果说第一节是迎接读者进入诗境的一个引渡,那么我把第二节看成是诗意的承接和主题的升华:事物在遭受大的劫难之后,会变得务实、坚韧,大到一个国家、民族,小到一个个体、一个人。我一直以为,加快语言(语法)的变换会同时推动新诗的发展。大陆诗坛近几年在这方面尤其讲究,在为数不少的诗人眼中,可以说已经到了没有千变万化的语法就不能称之为好诗的地步。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人们看到的仍是诗坛近于死寂的景象,善变的语言仍然没有迎来诗歌的春天。

  在这一点上,这几年在大陆诗坛近于消匿的诗人董克勤一直保持着清醒。他认为这类诗“由后期的朦胧诗作基础,以超现实的神秘主义为创作准绳,企图用不合常规语法的句子,打造出一片纯语言上的奇观,是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在他的诗里,我没有读到过多语法上的变换,但它丝毫也没有减轻语言的重量,丝毫也没有让人感到陈旧。这是因为他的诗不仅吸收了“新潮”的优点,而且在创作的过程中较好地把握了一个“度”。《洼地的水很沉重》、《黑衣少女》也都说明了这一点。诗人一向主张写诗要“意象中渗透感情,感情诉诸于意象。”他是带着感情,带着思考去写诗的,因此他的诗,无论是角度还是语言,诗质还是诗技都是无可挑剔的。

2

  诗歌离不开“风,雅,颂”,诗歌就是“风,雅,颂”,这是诗坛在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沉寂之后越来越多的诗人的共识。朦胧诗之后,我们看到新诗已经严重地背离了这一个传统。新诗当然不能立足于旧诗的“风,雅,颂”,但对于“五四”新文化思潮之后崛起的郭沫若的“风”,徐志摩、戴望舒的“雅”、贺敬之的“颂”,我们就能这么绕开了吗?

  董克勤先生的诗继承传统,诗风既沉郁悲壮又绮丽勃昂,在奇特的意象中,很好地运用了“风,雅,颂”的传统表现手法。在他相当多的诗作中,都体现了奔放豪迈的大家风范,这一点尤以诗人的代表作《毛泽东书法》最为突出。这首诗曾于2002年在台湾《葡萄园》诗刊发表,在台湾诗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好多知名人士称之为“名家之作”。

举笔时心里已是沧海横流
云山耸峙
风暴起于指端

泰山来作点划
江河来作撇捺
龙在其间飞

运笔至娄山关时
一个不慎
撞残阳到血海里

笔峰刺痛天宇
一场大雪冰封神州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地下一片惊慌

笔走二万五千里
中国走二万五千里
大渡河、赤水、雪山、草地是质地极好的宣纸

当笔饱蘸上满江红时
苍蝇抽泣
整个世界已是句号大的小小环球了

  这首诗以非常有力的笔调描述毛泽东书法,实际上也回顾了中国的革命历程,绘声绘色地勾画了毛泽东的磅礴气势和伟人风采,其对毛泽东书法、诗词独到的把握力、发现力,非常令人叹服。在这里,诗人的思想是浪漫的,诗人的笔法是沾上了神话色彩的。他丝毫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象力,不仅如此,他还靠这非凡的气魄和想象力描绘再现出一个神话般的中国革命图景,完成了浪漫主义的独到创造。

  近些年,随着意象派诗人在诗坛上的活跃,诗人们大都认为诗歌离不开想象力,他们提倡诗意的“空灵”。但是,大多数的诗作者并不是在诗的内容上发挥其超凡的想象,而是在诗的语言上加以雕琢,企图突破常规手法。这种“创造”,就好比在没有实际内容的空格上空想,不仅脱离现实,脱离时代背景,也是读者根本上不能接受的。这样的诗,用诗人董克勤的话说,读者“只有在非要让他看的时候,他才会看,但他自己是决不会主动去看的。”多年来,诗人一直坚持立足于现实,追求诗意的奔放和浪漫主义的拓展,在诗的实际内容上寻求创新,创造了许多手法独到、读者易于接受的诗歌精品。他的《海水》,就是一首成功的不可多得的豪放诗。

3

  作为诗人,不管他驾驭语言的能力有多强,他笔下的诗有多华美,如果不能体现诗的华贵和诗人的崇高品格,那么他的诗的文化作用将会在社会的历史变革中大大减弱。董克勤先生的诗从写历史到写祖国,写家乡,甚至是吟诵一位女士的演奏,都充分体现了他的爱国热情和赤子之心。《读史》以诗人的眼光进入某一不同时段的现场,将历史置于时间和空间的交汇点,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充满沧桑的中国,充满血泪的中国历史。“我身上的它那些支流/太泛滥”一语中的,形象地道出了诗人对历史的感慨。赠台湾诗人向明的《黄河船老大》,则体现诗人对当下历史和现实的关注,对同胞的深切思念和对祖国统一的愿望。

你对那些小汽艇们说
走你们的吧
于是,你的一支桨
将黄河打得
满地翻滚哀号
黄河也跳起来打你
一拳一拳
打成你抒情诗里的字句及标点
你吃黄河水,喝黄河水
你哭出来的是黄河的
两条支流
你脸上的岁月渐渐爬满
渐渐弯曲、汹涌
成为一排排、一排排
黄河浪
你仍不停桨
脚下满河水花
慢慢变为一川
狂呼乱舞的石头
黄河风变为泼妇
满嘴溅珠将你骂
你仍划桨,你知道
此刻,你的彼岸
你的情人
正伏在东海的门栅上
抬起绝美无比的面孔
向你惊喜地注视
注视着你这个
水上的夸父

  在追求个性化写作成风到近于泛滥的当下诗坛,有关历史、祖国之类的题材往往被认为是最难于立意的,也难怪这些年一直淡出于诗人们的笔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诗人们如果只习惯于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展开诗意的想象,而一旦碰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便没法展开主题,这又怎能满足方方面面读者的需求?董克勤先生的诗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无论写什么,他都能以不落俗的笔调写出自己的心声。作为他多年的学生,我深知他是才华横溢的。但他一直都保持着谦虚的本性,记得有一回我请他就一篇文章写评语,他还不好意思自称诗人呢。他常常告诫我,写诗“不要单纯追求诗技而忽略诗质,不要太追求所谓的‘另一种说法’,要紧的是如何自然地、成功地和有效率地表现出诗人的一腔赤诚。”这2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实际上老师就是这么做的。他追求完全属于自己的诗,并且从来都不为外界嘈杂的声音所左右。

4

  诗歌离不开生活,离开了生活就没有诗。诗同时也不能脱离现实,脱离当下,脱离了现实和当下的诗歌将会失去立足点。董克勤先生的诗,对时代、社会进行了很好的切入和批判。

有些牵狗的女人
开始在后街牵
随后在前街牵
开始在小街牵
随后在大街牵
在公园牵
在广场牵
有些牵狗的女人都30多岁了
脸上有狗尾巴一样弯的皱纹
和狗一样花的斑块
有些牵狗的女人很严肃
严肃中透出骄傲甚至很横
她们没有男伴或失去了男伴
鉴于男伴都牵上两只腿的雌狗
因此她们都牵四只腿的雄狗
鉴于狗女人什么时候都牵
因此守在家里的狗越来越少了
钻入了门外的心坎
狗的生活也由乞讨变为
和男女主人平起平坐形影不离

这些牵狗的女人开始在巴黎纽约牵
随后在上海北京牵
随后小镇牵
随后各处都牵

  这一首《有些牵狗的女人》,立足于生活,非常有效率地采用了点到即止的艺术技巧。我们在诗中没有发现半句批判的话,但诗人的立场是分明的,我们分明掂量到了诗中语言的份量。此外,《地图》、《南京站旁一个雕像》都是对社会的成功切入,前一首从大处入手,气势宏伟;后一首语言轻松而不乏力度,给我们提供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诗歌版本。

  诗人一向主张诗歌的人民性。在文学创作过程中,作为写作者,我们当然应当保留自己的某些观点和方向,这有利于突显作者的特点和个性,有利于“百花齐放”。但是作为面向大众的文学,却又不能忽略读者的观点,不能将作者的意愿强加到读者的身上。这就要求文学创作者具有务实的作风,在必要的时候放弃文人一向所固有的固执。诗人董克勤是有这个意识的,他认为“诗应该以大量的美,丰富的美,看得见摸得着的美,来震撼读者,照亮读者,净化读者,鼓舞读者,甚至给读者注入新血液、新生命。”在交流中,他非常欣赏我的一个观点:“寻求某一写作形式的极端都不是诗歌的出路,关键是在其中找到一个结合点。”他的诗,立足于传统但决不在传统中停留,注重吸收“新潮”却又不跟风,单纯地将之归为“知识分子写作”或“民间写作”都是不适合的。他的诗,是对中国新诗传统的有别于大陆诗人的另一种继承和发展。

5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网上看到了网友们传输的“山东诗人大侠谱”。在这个“谱”中,诗人董克勤被看成了武侠小说中“马钰”式的人物。评语是这样写的:“内功得全真教真传,对江湖是非比较淡泊。”我一向对于诗坛的“排行榜”之类不是很感兴趣,认为其中多是为了炒作而炒作的。但是看到这篇“大侠谱”,我的兴趣还是来了:一是上面有我老师的名字,我惊奇于作者的发现力。近几年,老师虽然有诗作频频发表于台湾的诗刊上,但在大陆却近于销声匿迹,这同时说明,他是一直在被关注着的。其二,我还惊奇于它对每一个不同的诗人独到的评述。一直以来,诗人董克勤的确是不问江湖是非。甚至在他出版诗集《根》的时候,他还是连一篇序都没请人作,仅仅在“后记”中作了必要的说明。他写道:“评论,是要评家自己看后主动自愿来写的,哪来现在的那么多‘请’人作?”他坚信,“附着于诗的宣传及评论都是暂时的,唯有真的诗永恒。”

  实际上,在看了诗人的《苦蝉》和《根》之后,我们大体上都能揣摩出他的为人。这些年,他避开了大陆诗坛的明争暗斗,保持了“死寂中的醒”(引自《苦蝉》,下同),并把它“全变成/阳光晒焦的歌唱”。诗人在诵蝉,实际上也是在写自己,表达了他反世俗的思想和人生追求。他写诗,从不包含功利思想,也正因此他才做得到彻底地沉入生活,隐藏自己,并且在隐藏中默默地承受和歌唱。

  有一次在信中谈到我的诗,老师也说了他对大陆诗坛的看法,他写道:“你的诗,是百花园里的一花,花都是美的,不能说哪种花不美,问题应该出在赏花的眼睛上。现代人对花的欣赏依旧,对诗的欣赏可就比不得花了,问题出在朦胧诗及口语诗上。人们的疏远诗自朦胧诗始(后期的朦胧诗),这是大家的共识。立足于纠正朦胧诗的第三代、第四代及口语诗,矫正过狂,把诗由贵族降至品格低下的下半身、市侩、无赖,又倒了人们的胃口。结果是,直到现在,人们仍然是继续疏远诗。现在的新诗不是‘一块臭肉满锅腥’,而是‘满锅臭肉’沾得‘一块好肉’腥。”

  是啊,一批又一批年轻的诗作者,还没学会写通一个句子就追求所谓的“意象”,所谓“深入灵魂”,创造的却是一些上句不接下句、让人摸不着头脑、故作深沉、空洞得除了语言再也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的所谓的诗。而为数也不少的另一群诗作者,沉溺于“口水”写作,还“自我感觉良好”,岂非诗的悲哀?

  在对时下诗坛风气和诗歌本身深入批判的同时,诗人董克勤也无时无刻不在反思,无时无刻不在寻求诗艺上的突围。在沉寂中歌唱,在歌唱中反思,他的《无题》就很生动地体现了他的这种思索:

初春的阳光洒在铺洋灰板的地上
是浪费  我就过去
坐在上面,打开书读
捡拾起洋灰板上的春阳
擦洗干净放在汉字上
久违的汉字光彩四射楚楚动人
他们太可怜了,多少年来
囚在裸美女像的封面下
一直得不到太阳的宠幸
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地狱生活
 
  反思还没有完,对于新诗,我们都在期待着被发现的眼光。

2005年6月6日  玉林

通联:(537000)广西玉林日报社 黄尚宁
电话:(0)13768983344(移)
邮箱:hsn1257@163.com(此邮箱不接受投稿)
QQ:363154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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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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