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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靖:夜读世藏书
文章来源:邮件来稿 作者:李天靖 发布时间:2012-07-01 00:44:23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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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中文自修》杂志当编辑这么多年,有时还负责封二的稿源,好多年前封二的内容是刊登一些著名作家的题词和照片,同时还刊登他们自选的佳作。于是,这就有了与他们的相识之缘。那时,作家们都还不大用电脑代笔,因此他们的题词、照片及作品大都挂号寄来,于是我就陆续收藏了他们一些珍贵的手迹。
  不久前,翻检一些过刊,重睹了2004年第三期封二刊登的肖复兴先生的照片和题词。照片上的肖复兴先生十分精神,身后一片松林,苍翠间一些松针略显枯黄,北京冬季之寒冷可以想见;此时肖复兴先生却身着一件黑色茄克,露出藏青色毛衣的中领,双手在腹前交叉,右手握一本对卷的杂志(白色封面清晰可见蓝色的3字,是《人民文学》第三期么),目光凝视前方,显得分外儒雅、潇洒。封二刊登了他手书的“晨炊躬稼米,夜读世藏书”的两句诗,落款,癸未录放翁诗复兴,钤一朱红的印,左上方盖一枚镌刻月牙和大羊的闲章,古朴而富有韵致。这一期我主持的“本刊特稿”上,还刊登了他的《美丽的脆弱》《浪漫的丧失》两篇文章。
  “晨炊躬稼米,夜读世藏书”,笔墨遒劲、内敛,外射出一种张力,给人以奋进不已的力量,亦表达了肖复兴先生在那段知青生涯的生命态度与精神追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晨喝碗小米粥,啃着窝窝头下大田,晚间收工后,读书至深夜,手不释卷。
  书此两句诗,想必是他难忘那段耕读的岁月。
  2007年第九期杂志社要我做一期纪念高考30周年的“特别推荐”,我约了肖复兴、韩石山、马步升先生写点纪念文章,后来他们分别寄来了《1978年冬》《那年,那场高考》《离开村庄的日子》。读到他们那时坎坷的遭遇,感动不已。这期“特别推荐”的编者按,我这样写道:“在纪念中国恢复高考30周年之际,他们怀着一腔难以名状的情感,以或犀利、或忧伤,或冷峻、或苍凉的笔墨,叙述了当年参加高考前后不尽相同的人生境遇,以及一代莘莘学子不甘沉沦的命运,真实而又催人泪下……他们的故事对于当今的学子来说,诚然是陌生的,但使心灵成为透视黑夜的一盏不灭的灯,格外闪耀而引人沉思。”
  肖复兴的《1978年》,特别令我感慨。多因他的经历与我何其相似。他叙述了自己求学读书的曲折经历。 1977年,他已从北大荒回到北京,在一所中学教了三年书,1978年底第二次考入中央戏剧学院。1977年9月我从农场基建队经由场工会推荐,并顺利通过考试在果园中学任教,1978年4月就读华东师大在崇明开设的中文本科班,直至1982年10月毕业。那时我进中学不久,还属于代课编制,教的又是学校缺门的化学,不管它了;那时能获得一个学习深造机会多么不易!崇明岛一线的中学语文老师,在被文革荒废了十年之后,亦如肖复兴先生在文中所说,他们真的是夏日里的最后的一朵玫瑰。我更像一个极为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但是,艰辛与困难是双重的:每周一个上午去县城听华师大老师来上大课,凌晨天蒙蒙亮我就要坐头班车赶到县城,从深秋到进入冬季再至初春,候车时我穿的一件呢制服上衣总结满了寒霜,上车后拍一下,白花花的落湿了一大片。等车到了县城后,找一家面馆匆匆吃一碗阳春面就去上课,中午上好课,匆匆吃了两碗光面,又坐车赶回学校上下午第一节或第二节课。那时,我们的考试的成绩会冷不丁会贴在教室外墙上,一个下午整个县的中学教师都知道了,那实在太残酷了(后来成绩不贴出来了),所幸我每次都考得不错。那时在一起读书的还有我们中学的陈美香、吴尚逵老师,和我一样,都没有因读书而减课。我几乎每夜读书或备课或阅卷至深夜,小区里家家的灯都灭了,独有我家的灯还亮着。学员们如我们一样,在繁重的教学之余坚持了四年半的学习以及十几二十门的考试。记得那次毕业考试,在县里我们连考了三天,因承受着教学与读书的双重压力,能参加毕业考得学员已不多了,一些体力不支的老师,咬着人参答完试卷。
  在这四年半的读书期间,我的化学必须教好,那是饭碗。所以每次农场三所中学的化学统考,我都能拿第一。毕业后,我调到场部一所完全中学做教导主任、副校长。
   在《1978年冬》的文章里,肖复兴写道,“那一年大学入学时间很晚,捱到了十一月,我一直给学生上课到入学之前的最后一天。记得上最后一节课时,学生们很安静,从来没遇过的安静……当我骑着车要骑出校园门时,下意识不由自主地回过头一望,我教过的那个班的教室玻璃窗前,挤满了学生的面庞,他们正无声地望着我。那一刻,眼泪真的掉了下来”。
  我是1996年12月6日离开中学,那时应聘于《中文自修》杂志社,我想给自己的生命寻找一个发展的可能,妻子和孩子也早就回到了上海。在离校的那天,我没有惊动一个人,我想起了泽尔特的故事:在魏玛,歌德与黑格尔关于辩证法的问题谈得正欢的时候,泽尔特站起身,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因为泽尔特和歌德告别感到很难过。我也采用了这种办法来避免告别时的悲伤。因为,我离开的是,我为之竭尽心血服务了19年的这所中学。
  曾在学校顶层音乐室,我听着学校教工合唱团演唱由我作词的一首歌时,禁不住写下了一首《我被我的歌声托起》的短诗:“一生的日子∕今天 站在风景之上的歌里∕开放自己 灼目的盛菊∕衔回所有逝去的阳光∕鸟羽飞翔的音符 穿过∕雨意与风雪∕一盏灯高擎献身的精神∕照亮生命 爱还奢求什么∕除了自己的学生 故乡的风物∕与土地 花事和绿色∕世上我相信复杂的事物∕只有一样单纯∕站在风景之上∕我被我的歌声托起”。
  种过田、扛过大窑、做过建筑工、当过教师的我,含泪离开生活了32年的崇明岛,我已把它当作了故乡了;在回到了真正的故乡上海时,我却是一个异乡人,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又开始了人生的努力与奋斗。
  “晨炊躬稼米,夜读世藏书”。肖复兴先生说,“我去北大荒的时候,带走家里两个箱子,其中一箱装的都是书,同学送我一个外号‘肖箱子’,取‘潇湘子’的谐音,自然是对我的谐谑。箱子里就有学校图书馆里的赫尔岑的《谁之罪》、屠格涅夫的《罗亭》、柯罗连柯的《盲音乐家》和《三家评注李长吉》几本书。”在北大荒,他还有一个朋友的“图书馆”。
  我高中毕业后去了农场,也和肖复兴先生一样,带去了一箱子书。这么多年,我用这一箱子书和农场里喜欢读书的朋友交换着读。刚到农场时,生产队还没有通电,每夜就在自制的煤油灯下读书;文革十年,像犯罪一样惊悚而又刺激地读着撕去封皮的书。就这样,我几乎读完了世界上著名文学家写得最好看的小说,为我建立了这样的信念,人性的崇高、正义与美德,足以战胜人间一切邪恶。在上陈挺老师的外国文学时,一下课学友们常常要抄我的上课笔记。农场这么多年的生活,使我养成了夜读的习惯,至今每夜读书至深夜,常倦极而放下书,然后才睡去。
  
   李天靖于华师大
   2012.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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