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诗人张枣
( 惊悉旧友、诗人张枣48岁因肺癌病逝于德国,唏嘘作诗以吊)
2010年3月8日起
张枣成为历史
你的习惯用语“我是张枣,我是个诗人”
变成了“他是张枣,他曾是个诗人”
你和柏桦三天三夜谈诗,也谈色情
害得我的女学生搔首弄姿
你比较东西方文化,也比较东西方性感的差别
你对汉语言说方式的刷新过于偏执
包括如何骂尽世人而不带一个脏字
你总是抱怨“奇怪的肺”、“我时刻惦着我的孔雀肺”
跟济慈、契诃夫、卡夫卡、鲁迅的肺,
还有和你的诗一样凄美的林黛玉的肺都不耐用
25年前你在重庆“庞德诞辰100周年纪念会”上说
你寻找神迹,却得到偶然
你“用每首诗来寻求一个对立面”
重庆容不下你的天才
偌大的中国也容不得你
你远嫁了个德国老婆
把诗经离骚带去了歌德的故乡
连同魏晋风度和竹林七贤明亮的牢骚
据说,中国当代的好诗多在国外写成
你一死,就出名了,而且可爱了
真后悔为你饯行
忘了你的名句:“只要想起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没想到图宾根为你预备了墓穴
也为你敞开了天堂的窄门
你所爱的蝴蝶是否与庄子梦中相似?
你的诗唠叨地“诉说蝴蝶对上帝的体会”
你固执认为“他乡”比“外地”更有中文味道
你在他乡找到的上帝一定不同于中国的上帝
应该相信,你和西绪福斯都是幸福的
你在推巨石的过程中悟出了使命和信念
况且,你比诗人查特顿、洛特雷亚蒙多活了一半
尽管你的“光阴嫁给了一个影子”
如今,“空空的外衣留着灰垢,
不见你的脸,香烟袅袅上升”
就像浮士德的灵魂在永恒女神的簇拥中冉冉
呜呼!你离我们比《春秋来信》还要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