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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录:顾城,内心之死
文章来源:综合整理 作者:文河郎 发布时间:2005-08-27 14:52:53 点击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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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属于那种生来就应该写诗的人。他整个的人都毫无保留的属于诗。这样的结果是,到最后,反而不是他来主宰诗,倒是诗来主宰他了。

   在他十三岁时,他就写下了这样的诗篇:“我所渴望的美,/是永恒与生命,/谁知它们竟水火不容:/永恒的美,奇光异彩,/却无感情;/生命的美,千变万化,/却终为灰烬。”一种抽象的永恒的艺术矛盾,就这样开始过早的折磨着一个少年的心灵了。

   十四岁。荒凉的沙滩,野花,大片大片的飞鸟,茫茫海水。这个少年开始面对着整个世界进行思考,在《生命幻想曲》一诗中,他写道:“睡吧!合上双眼/世界就与我无关/”。而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一直睁大他那双清澈深邃的黑眼睛,——哦,那一双“银子般沁凉的眼睛”(洛尔加诗句),一泓蓄满阳光和黑夜的渊静深潭,——捕捉着生命中每一丝闪现的诗意。

   他在思想上艺术上是早熟的,但在心理上生活上却又一直没有长大,他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在《简历》一诗中,他说,“我是一个悲哀的孩子/始终没有长大”。在这一点上,他倒象王国维所说的那种主观诗人了,这样的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性情愈真,一如李后主。

   他身上有太多的美好的事物,比如:春天,女孩,鲜花,月亮,露珠,蓝天和云朵。这使他变得唯美。而唯美的事物都是经不起现实的碰撞的。

   过度的纯粹只有神的手指才可以轻轻抚摸。

   他的诗句是那样的单纯和美丽,有着露水和银子的质地是那样的单纯和美丽。这些诗句是一束束带露的花枝,是“一阵静静的春天的激动”,是植物在阳光中纯洁细微的呼吸,是春江花月夜一声婉转的玉笛。这是怎样美丽的诗句啊,比如——“所有早起的小女孩/都会到田野上去/去采春天留下的/红樱桃/并且微笑/”,比如——“春天走的时候/每朵花都很奇妙/她们被水池挡住了去路/静静地变成了草莓/”,再比如——“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这样的诗句是只能细细感受,不能作理性分析的,读这样的诗句就象有一双蓝色(“一种天上的颜色”)的翅膀从心尖上悠悠飞过。轻轻的,静静的。这样的诗句只能来自于一个远离尘嚣的自足、自在的内心世界。说它自足,是说它与这个甚喧尘上的现实世界秋毫不犯,说它自在,是说它有着清溪般灵动而活泼的生命力。它是一个挂在绿树梢头的空蛋壳般的月亮,栖息着诗人那只敏感的灵魂的鸟儿。它把世尘的矛盾与挣扎完全排除在自我之外了。他的诗句不是经过过滤后的纯净,而是一种天然的纯净。

   作为一个诗人,顾城不断接近那种水晶般清澈而透明的纯粹,这样,他就必需不断舍弃他身上的物质世界,他在一则扎记中写道:“又写了一首诗,又感到生命活泼的状态。……看着那堆尘土的生活——我知道我什么也不要。”他舍弃一切与生命本真无关的东西,舍弃到不能再舍,终于他成了一个透明的结晶体,清澈,明亮,闪烁着露珠的光芒,却又那么脆弱,任何一丝现实的微风都可以让他颤动不已。而人来自于尘土,最终还得要在尘土中生活。 

   就象北岛所说,诗人的命运往往被女人改变。顾城的恋爱故事有一个童话般美丽的开始,——我觉得在他的心里也许过于美丽了。他是在火车上认识那个女孩的,他说,“她在南方细细编结的薄瓦下安睡,手里拿着玩具,像百合一样光明;她是真实的我,长大,生活,使周围的世界变得洁净;她是真实的我,正向我走来,我们将在时间的某一点上相遇,我灰色的翅膀为此变成眼泪。”那个女孩就是谢烨。这是我迄今为止,所能读到的对于爱情最为优美纯净的诗性描写,当我读到这段文字时,想到以后他们出乎意料的不幸结局,真是百感交集。

   后来,顾城就把自己的世尘生活全部建立在谢烨的生活之上了,这样,他生命的根须深深扎在谢烨的生命之中,从中汲取那种一个诗人物质性生存所必需的世俗生活的汁液。

   我们知道,谢烨一直在顾城的诗人生活中充当着妻子兼母亲这一角色,提供妻子般的温柔和母亲般的呵护。女人是天使,但天使在人间,再纯洁的天使也会不可避免的有着人的种种欲望。谢烨在她的生命里拥有了一个诗人,但作为一个人,尤其是作为一个女人,她想变得更为丰富,这样,她还想要世间更多的东西,其结果是,到最后,冲突就不可避免了。

   在这里,我不想谈论在他们生活的最后所发生的那起众说纷纭的情事,以及他们之间的种种是非曲直。我只是想说,作为一个内心拥有着全部诗性的纯粹的人,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走多远,现实世界随时都可以对你的这种纯粹构成致命的伤害和摧残。生活有时不仅要求人们对它配合,还更进一步的要求人们对它妥协。也许这也就是卡夫卡所说的那个著名的悖论,“在你与世界的斗争中,你要协助世界。”

   顾城在一篇关于中国古代诗歌的演讲中说,中国的诗歌所以美好,就是在于“它停止在适当的地方,留下空间让神通过。”人生中的一切也许都应该止于所当止。顾城在诗里说道,“我将抖动透明的翅膀/在一个童话中消失”。这真是一个过于美丽的愿望,我们看到,当黑暗的死亡被明亮的诗意烛照的时候,也竟然可以如此优美。可惜,恰恰事与愿违,他最后却让自己的生命停止在鲜血、斧头和绳子这些远离诗意的场景中。这一点,他自己当初也决不会想到。据说文革初期,在他们楼窗下马路对面曾有过打人的暴力场面,顾城从窗后看了看就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再看。他最后却让自己的生命停止在这一自己在场和参与的场景中,实在让人不可思义。在他临死的前一年,在一次访谈中,他曾说过这样的话,“诗人被神灵抛弃的时候,他不比任何一个人高尚。”也许,这句话可以说明最后在他生命中发生的一些东西。但无论有着怎样充足的理由,无论有着怎样无辜的说法,那一血淋淋的事实至今都让我无法接受。因为它过于残酷。记得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曾写过一首小诗,大都忘记了,只记得最后一句是:“激流岛上的云朵/从此/荒芜了/”。

   顾城死时年仅37岁,他的天才刚刚达到顶峰。他留下的空间是巨大的,但却让人感到窒息,只有无尽的遗憾和感叹通过了。这世上,悲欢离合的故事,仍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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