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 
 
[诗人状态]内心的花园
作者:杨秀丽 点击数:



内心的花园

街 道
  
路旁的叶片低语着
清风穿越它们的衬衣
而抵达它们的心脏
  
如此清洁旷远的街道
一无所在的车辆
只有阳光的额宇
在沥青的路面闪耀
  
白色的横道线伸展四肢
在阳光的房间里睡着午觉
径直走过这个城市
没有谁能比我更先抵达这条街道
  
这是大地的手指
指向你所有的跋涉和等待
我相遇它
就如同相遇我自己
致网络背后的诗人们  
打开的屏幕
如此冰凉,
像三月的落雨。
  
磁青色的诗句,
是涂满釉彩的栅栏,
围住内心的花园。
  
一点点的跳跃———
嫩绿的子粒从键盘的
土壤里崩发出来,
千根细枝将不再
干枯贫乏。
言词是寂寞的
疾驰的飞艇,
在诗的海面露出
兰色的闪亮的背。
  
我们扣击彼此的
礁石。有个岛屿,
临近共同的歌唱。
  
有一天我们相遇,
我的诗句变成三叶虫
从此被你遗忘。

祷 词 

在通往奇迹的路上不要有悲伤发生
子夜的众生象孩子般熟睡
我的手指轻抚你的额宇
你回应我,在羞怯的光线里
消除盲目和焦虑
  
灯盏在雾朦朦的红墙边垂下眼睑
象美丽的鸥鸟般回忆往事
我们轻柔的叹息、曼妙的和音
在树林的叶簇间燃烧
  
冬天早已经结束
黑色的嫩枝比沉积的雪更加
蓬勃强烈  
        
三月的天气图

三月的雨水随着
睡者的梦幻开始启程

一切蓝绿色的窗子打开了
透明,寂静
城市象琥珀般的花园
所有白色的道路被急速的车轮
碾痛自身的肌肤
却依然湿漉漉地微笑

三月,雨丝是细细的亚麻般的诗句
在剧院的屋顶上盘绕
音乐隐蔽着神秘的翅膀

天空展开
让你的手姿和春天的图章叠印
振翅的蝴蝶从消褪的云层里穿越飞升


夜晚,在得得做响的梦中醒来


夜晚,在得得做响的梦中醒来
手指的骨节正绽放虚幻的花朵

马的四蹄陷在哪个转角的山道
隐约的雪橇无法滑行而来

你听不见我在空寂里的尖叫
树叶象嘶哑的旗帜迎风飘摇

道路从没有终止,我转动睡眠
———淹没在你漫无边际的海里
   钟表铺
我所知道的只是一扇通往时间的门。
棕色玻璃的铝合金窗户隔绝过往的喧嚣,
时光的裂缝出现病症,
戴着手腕的记忆叩击暗色的伤痕。
  
钟表铺小伙子朴实红铜的脸,
就如墙上沉默的紫红色马头状挂钟。
他用从家乡带来的镊子和精细的工具
旋开手表的后背,娴熟地穿越时间
  的断层。
时间在表的腹部坐着纹丝不动,
一根时针,一根分针,一根秒针,
组合成午后三点的姿势,悠然又超绝。
午后三点———
那是每天都有的时辰。
它或许是停留在小伙子家乡拔芽
   的稻田里,
它也许还在田埂站着,象一株断了梢的
  马尾草。
做着还乡的梦。午后三点的影子啊,
也是这个城市里孩童飘飞的风筝,
是商厦里那枚正欲出售的口红,
是咖啡馆里那杯刚沏好的柠檬红茶。
是办公室电脑文件夹中新复制的一行
   条文,
是一个房产合同签约的名字,
是一个句子,
一条具体或者抽象的道路的形成———
  
修钟表的小伙子聚集目力,
用手中的工具把午后三点这个时辰
  重新启动。
象一片新的马蹄声在表的内部“滴答”
  作响,
不再停止的欢跃和升腾的热气把病症
  治愈。
金属或者银色的表带象马鞍般重新安放
  在手腕的位置,
时间抽鞭远扬。踏绿故土又一季的
  山脉。
  
而我所知道的只是一扇通往时间的门。
那棕色玻璃的钟表铺如今已遗失在哪条
  小巷的深处?
我忘了钟表铺小伙子朴实红铜的脸,
就象忘了沉默的紫红色马头状的挂钟。
在冬天沉默的日子在你身上也沉默
在冬天沉默的日子在你身上也沉默,
我错过了看你最绚烂的时光。

你成排的林子像孤独粗壮的油画笔插
   入大地,
在等待哪一个大师有力的手的紧握,
再执你的笔杆在天空涂抹金黄的画卷?

当我从银杏林经过,我无法和人群保持
   言谈,
我让我的目光靠近你,
像抵近一片幽远宁静的王国。

我的思想停留在你落叶的脉络里,
停留在你金色丝绸铺就的还乡的路,
停留在壮美和衰荣交替的时光裂缝里。

啊,去银杏林里踩一行“沙沙”的步履,
叶片微微的颤动像林子肺部的呼吸,
什么时候那呼吸会重新回归枝头,
让风声为它传达辽远优美的歌喉?

啊,冬日我从银杏林经过,
像一只南方的鸟儿飞翔在北方的天空,
扑棱棱的把自己的翅膀停憩在裸露的
     枝丫,
把一个异乡者的热爱以鸟的姿势回归天
 空和泥土。


   
在春天读《丝柏树》

  窗外是宁静的天宇,在春天清新的晨风里,我读一首希腊诗人帕拉马斯的诗歌《丝柏树》。帕拉马斯是开一代诗风的新雅典派的创立者和领袖,他摆脱了因循守旧的传统的雅语文学和浮夸的浪漫主义,被公认为是现代希腊最重要的诗人。诗人笔下的句子仿佛是一幅宁静而美丽的素描,它象画面般呈现在我的面前:
  面对着窗口,远处是
  天空,只有天空,没有别的;
  中央,像天空系的腰带
  一株细长的丝柏树,没有别的。

  无论天空是晴朗还是阴沉,
  在蓝色的欢乐或是风暴的滚烫里,
  丝柏树总是轻柔地摇动,
  宁静、美丽、无望。没有别的。
  读到这样的诗歌,你的心已“没有别的”,只有轻柔缓和的旋律在空气中慢慢流动。我不晓得丝柏树具体是怎样的一种形象,我似乎没有见到过,或者说见到也并不一定能说出它的名字来,但丝柏树在这里定然是一种美的符号,一种诗意的存在,就象中国文人笔下的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婀娜地垂着,成为古代诗歌中的一种符号。那么,帕拉马斯笔下的丝柏树也就成为这首诗的诗眼,它无疑是种象征———孤独、轻柔、美丽、无望。
  好的诗歌是一个不可捉摸的灵魂在那里存在着。《丝柏树》简单、自然、象一片树干上的叶子般独立着,但你会感觉有一丝无法诉语的灵魂的惆怅在诗句里弥漫。“蓝色的欢乐或是风暴的滚烫”———它来源于诗人震荡的灵魂,晴朗或者阴沉的天空是一种隐语,它似乎就是代表浮喧的尘世,诗人用他丝柏树的宁静去抵抗外界的存在。虽然无望,但在广阔的天空构成的背景中,那株柔弱的丝柏树却变得高大而坚强。
  “没有别的。”在这首诗里,你不免会注意到这句话的存在:“没有别的。”它重复地在诗歌里出现了三次。这仿佛与鲁迅先生笔下的:“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还是枣树”有着同样经典的意味。它似乎重复单调,但恰恰就是这么一句话,构成了《丝柏树》独特的音蕴和别样的深意。诗的生命在于它内在的音节,诗歌的秘密在这里凸现。就是这个重复的句式,把两个段落谐和地连成一个整体,没有我们当代诗歌中出现的某些割裂的缺陷。在波动的清新的音节里,你读到丝柏树的独立,干净,悠远而沉静。
  同样,在这首诗里,你还会被另外一个句子所折服:“中央,象天空系的腰带。”诗人把丝柏树比喻成一根腰带,而且是系在空旷的天空。这样的比喻让整首诗变得新鲜颖致。你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句子来替代这样的比喻了。整个天空,也成为人性化的象征,没有任何的饰物,只有丝柏树细长的枝杆诉说着大自然的秘密。
  在平时的阅读中,我期望能读到好的诗歌,它能让我进入空明澄澈的境界。而当代一些所谓先锋派诗歌的混乱、断裂、靡顿根本无法领导优秀诗歌的走向。不管哪一个时代,我们应该有我们的诗歌意识,它就存在于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自然、我们的宇宙。一个优秀的诗人,他有责任向读者展示一个旷邈,深宏,而又单纯,亲切的华严宇宙。帕拉马斯的丝柏树就是这个深宏、空旷的宇宙中一种单纯、亲切的诗意的永恒存在,它闪烁着纯净的精神的光芒,象这个早晨朴素、清新、自由的春风。

控制的力量

  当我们最初进入诗歌的灵境时,有许多纷繁的意象在你的脑海里凸现。它们象一粒粒种子急需要播撒于你诗行的田垅。这个时候你必须沉住气,你必须要控制。这个阶段就是诗的孕育阶段。一首成功的诗往往成功在它最初的控制之上。优秀的写作者善于把握这样的节奏、这样完美的制约。就如“完美的控制,像滑雪者的控制,避开每一处致命的险境直到那最后的跌落。”(洛威尔语)。当我们被诗的巨大的魔力所吸引时,我们需要激情和冷静融合的技巧,它绝对不是心血来潮,一组意想应该听命于诗歌深处律令的压力。我们需要变奏但不张狂的速度,需要热切但不是急切的隐喻,需要自由而不是混乱的抒情,需要严密但不是僵化的逻辑。飞奔的骏马需要牢固的缰绳,被我们内在的音律、节奏、词汇、思想而管辖,我们才能逐渐让诗歌向自己的内心聚集,步入自我探测和对世界探测的神秘路径。而综观当代的诗坛,我们许多的诗歌创作者(其中也包括我自己),我们其实非常明晓这个控制的力量,但在具体的创作中却往往不能够炉火纯青地运用。我们舍不得华美的词藻,我们舍不得繁复又干巴的叙事,我们舍不得玄奥的主题,最后,我们的诗歌变得黏稠、昏味、暗滞,让人昏昏欲睡,或者变得冷厉、张狂、赤裸、让人心惊肉跳,这难道就是我们所谓的后现代?诗人塔特。休斯认为:“如果诗不是来自于那控制着我们生活的力量、来自于我们内部那原初的受难和决断的一种陈述,那它就不是一首诗。”所以,为了让我们的诗能够象花瓣样自如地收拢、开放,象月亮般舒缓地落下、升起,我们要有控制的力量,让你的诗“默不作声但可以触摸,象一只浑圆的果实/暗哑无声,象拇指抚摸那古老的圆雕纹饰———”  
 

该文已有篇评论,您可以查看或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