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报——当代华语网络诗歌之见证 欢迎进入诗歌报论坛和全球华语诗人在线交流! 诗歌报新闻中心——做最好的网络诗歌新闻!
首页 | 新闻 | 纸刊 | 网刊| 专栏 | 理论 | 推荐 |专访 | 专题 | 随笔 | 大展| 出版 | 论坛 | 活动| 相册| 邮箱



    [诗集 诗人]吉林诗群——颠倒与崛起 光荣与梦想的命痕见证人


      作者:曲有源 2004-09-15 12:01:00 来自:综合整理 阅读指数:

热门新闻
 
             一位“吉林诗群”——颠倒与“崛起”
               “光荣与梦想”的命痕见证人

 
            (70年代末吉林的“政治抒情诗人”曲有源)


  时光真不抗混,一转眼,认识曲有源已有十八、九个年头了,初始称他曲老师,次称他有源先生,现在已习惯地改称为老曲了。其间我也由一个半拉“生荒子”青年民刊作者(内心刻满了偏见、愤怒、感伤)“成长”为历经了几番世事风霜,渐趋步入“月痕休到深深处”的尴尬无奈中年。自叹间,溯望来路,能不有惊心动魄、痛心疾首之感慨!……

  ……1978年,1979年,1980年,那是一串什么样的年头呵!我真幸运,能在那个年代里走向诗歌,那个年头的积雪踏下去都有清脆的咔嚓作响,又清爽又悦耳,每一片旋转的棱形雪花都似在喃语:“我是春天”(中国的春天)。那一年我结识了刚从“右派”队伍里归来的吉林省中年诗人万忆萱、胡昭(前者已于10年前作古,胡先生现也年近古稀),而当时的曲有源正当年轻(才30几岁,比我们这帮大20小30的业余作者大不了多少),他的名气刚刚象北大荒南部的一颗亮星,冉冉由松辽平原上升。

  (那时候,尽管种种不尽人意——比起其后90年代,认真写诗还被遵守,人际诗际关系也较单纯而非沙化,诗歌队伍中还有协调团结意识可言,上一辈人多有“阶梯”责任感,年轻的还不致狂妄成“不知天高地厚”之徒,传统有人问津,“名心”未成厚脸,媒体还不致在一夜中把一个平庸之辈“操作包装”成作家诗人作家,诗人还被承认为一种具崇高性的艰苦职业,他们所从事的为创造性劳动不能与币值等论;从事写作者还有严肃态度与文化积累使命感;而“垃圾文化”还未来得及继“痞子”“调侃”之后铺天盖地;戏谑与放浪的“炒作策划”之风尚未炽盛进每一套新书版本;金钱也还未打着“商业神圣”现代旗号奴驯精神。)

  要谈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东北诗群”必谈曲源。谈起曲有源,先是感慨唏嘘,后是往事过电影,总有欲言又止如梗在喉之感。诗人难论,曾有“莫可辨白”情状诗人更难论(注意,20年前左右的“莫可辨白”含义莫测,有时非常可怕),而掺糅入我们亲历过的复杂多变情感与岁月经历的诗人则更难论一层。但曲有源是80前后新诗迅疾艰辛开拓里程里的重要标志之一,风雨剥蚀,这块标志录记下最初几番坎磨。

   老曲对地域诗歌文化之影响,下述可窥一斑:省城当年一班诗友逢面,语不过三番,就会跳出一句:“最近你见了曲有源没有?”(言外意不常见曲有源,你的观念会滞后)由此知当年他在作者心目位置显赫非同寻常。我认识他时,他已在原《长春》期刊当诗编(后更名为《作家》,但我一直觉前者更亲切真实,且有地域感,《作家》?谁登了几篇小文就变成作家了?曾几何时,全国一大批期刊摇身一变纷纷占据一个假大空名位)能“晋见”他简直是我们一帮小诗兄的荣幸之至!

   后边的更年轻的青年可能不十分清楚,70年代末至80年代一开门有三个用“主流语境”写诗的国内闻名遐迩的类“政治抒情诗”人遭受打击(仔细说,我们前此由于“极左”高压多年并无真正的全方位概念“政治抒情诗”人存在,只有“革命抒情诗”人,及70年代的“地下文学”期诗人),一个是写《将军,不能这样做》(最初的反特权反腐败)的军旅诗人叶文福,一个是写<小草在歌唱>的雷抒雁,还有一个就是胆敢写“西单墙”的曲有源。其中叶、曲遭坎折最多。他们是为诗歌文学“民主化进程”最早付出代价的“正统”系列中的诗人。

   “不小心踩翻了一只轮子/我们不过是/轮流/接续苦难”(系我记忆中80年代后期老曲“消匿”数年复出后《赠公木》或《赠胡昭》的诗句)。

   世事难测,那时我们谁也料不到,80年代一开门,刚刚带回南宁诗会精神的鼓舞振奋之风(南宁诗会为朦胧诗肇发之端,据说老曲在会上作了鼓吹号角的精彩发言)不久,刚刚在刊物上推出“闪耀在吉林上空的新星”多位青年诗人的颇为壮观组诗阵容的名牌编辑,竟会一蹶跌倒,乃至“销声匿迹”长达数年!(国内文坛再也听不见他,认识他的周围的人再也找不见他,只有少数知晓“内情”的人,神秘小心地交头接耳传播他被“安置”在某个可怕的地方的坏消息)。大概老曲本人更没料到。当时我们正忙着读北京民刊,读杨炼、江河、北岛等,并几乎与吉大中文系《赤子心》诗刊(徐敬亚、兰亚明等创办)同时,创办了东北第一份有影响的民间诗刊《眼睛》(比较前者,我们由于属于“社会的”,——注意,由于缺乏有效的民主法律与公众舆论监督“社会的”变成一贬辞在我们社会生活中长期遭受打击——缺乏大学高墙这层“保护网”,而多添了磨砺几番),那时我们常在报刊读到老曲发在国内刊物的慷慨激昂的诗,如政治讽刺诗《打呼噜会议》,竟然还有一首《我寻找西单墙上的民主》!(西单民主墙大字报事件后,“西单”与“民主”字眼在当年乃至其后一段最为忌讳,乱发言论必招惹祸来身)……
   老曲来源农民,没念过大学,进城很晚,他属于那种“胸中一副别才,眉下一双别眼”(金圣叹)的所谓自学成才的乡野秀才,在乡里当兽医,单由于诗歌才华成就,早于70年代初就被擢拔进城,一跃而为省刊编辑,这在当年属凤毛麟角,令人刮目。初时他留农民式小平头,面孔红润和气,肩宽膀阔,还留有淳朴农民文化青年痕迹,只到后来10多年中几历城市沧桑,才面有苍白,并留起了艺术家型的长发,神情一变而为淡漠甚而冷峻。大约在1979或1980年春天的一天诗友于克引我见他,他当年住在省文联一幢不错的四楼上,楼道宽且凌乱塞满杂物,犹忆敲门时内心兴奋与忐忑。

   谈到曲有源,我一直有个观点,80年代一开门吉林有支有规模不错的“东北诗群”,其促动与形成,客观上确与老曲“这杆旗”分不开,而数年后倏忽星散,也与他的蹉跌密切相关。往事成烟,对此我们似乎没有“置喙”的余地。但谈到艺术,谈到区域文化数十年难逢一二之盛,则不能不引他为荣耀,为惋惜,为遗憾,80之初改革之风乍起不久,有几次倒春寒……

   犹记老曲写在小便笺退稿信“退回,有源”简洁到4个字,年月日也省略。这是他粗线条大刀阔斧编辑风格,依我看,他选诗有时挺不讲情面,眼睛也挺“毒”,与其说他培养作者,不如说他狠狠刺你一下,叫你清醒位置在哪里,那几年他的业余作者可谓多矣,有次我晚上去拜访顺便问起他什么时候才有灵感(写诗的)啊?答曰:“睡好觉的时候”,可见他白天常缺觉。那几年人的精神因刚摆脱羁绊与因袭而常处于亢奋(大批人刚从压抑多年的出身、右派等脱放出来,最后的知青回城,老干部犯过错误的重新安置工作,大学刚刚恢复招生,社会在改革进步,热气腾腾),但却没有什么夜生活之类,都是青年趁夜来访,问诗长谈一拨走了又来一拨,常有应接不暇之势(青年们仿佛想从诗时里打开人生光明和前途,去除忧虑烦恼),他的爱人也跟着受累,有时夜深,两个孩子已在里屋睡熟,客人们还意兴阑珊,引灯阔论。

   (80年代伊始,我们一群以睥睨万丈的勇气和无畏创造者的气魄,决心打开新诗的通道,那也是一个产生“英雄”和“群体”主义诗歌的年代——思想第一次敢于挣断桎梏,说出一个“不”字,以“诗群”的形式诉诸于文化解禁后的大冲决,“个人化”还远未到来及被充分认识——我们鼓噪着、汹涌着,如岩浆推动燕山之造成如战阵排炮在大地之怒吼;虽然我们绝大多人其后终被归于恒河遗忘之数,虽然我们的“长漂”勇士多断戟沉沙,——80年代刚有许多奇迹初生,长漂长江,徒步荒野,四处探险,个人和自费,民间和人士——但亦不悔,我一直认为,80年代绝大多数的成功诗人,不过是这个群体某种“生命符号”,“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在未来中国新诗高贵星空的渺远处,微茫处,曾存在过消失了的我们这一代人,这一批旧年代最末新年代最初一批勇猛的萌芽。我们的命运是“甘当碎石铺坦路,敢为野火烧天涯”——一位黑龙江林区未名诗友给我的赠言该诗友从未被人记住,现其身已没——的牺牲者的命运,我们的错误是誓死蹈向未来的果决与莽撞。曲有源是这支洪流中一支浆板、一声催纤号子,久久在世纪的山谷迴荡。)

   令人不能相信,那时谈到台湾诗人余光中、洛夫得放低音量(怕人告密,说与海外间谍有联系!)。后来有定评说曲有源是“政治抒情诗人”,于今回头,我倒以为他对政治什么并不真感兴趣(就象叶甫图申科根本不属政治家一样)也根本不在行,他只是疾呼于时代痼症,于民智觉悟,于革新推动的血气方刚的急性子艺术家而已,于今看,他还基本上属于用半传统或后边人们说的“主流语境”写作的一个艺术上的激进派。遗憾的是当时的环境还并不能容许一个大胆妄为者用诗呼吁的存在。
   19世纪为改革社会深遭磨难的俄罗斯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有句名言“创造者必然会引起力量的暂时衰竭”。(大意)老曲大概是属于燃烧得过于猛烈了吧?

   老曲当年发在报刊上的诗,我多读过,我觉得与其表象化就诗论诗,远不如将它们还原归溯到其曾负载过一段“狂飚突进时代精神”之中(暂且找到这么个欧洲19世纪文学革命旧辞),易于接近他诗的本质。我猜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他的诗一产生就震动不少青年心弦的原因奥秘。他的诗和他的人一样,象东北农民,有股带血含肉的冲劲蛮劲,挟裹着东北大地一股野生的力量喷起,直言中的,一语道破,民间口语化强烈,明朗透彻,读下来,很淋漓,很痛快,象猛灌几口白酒。此后(80年代中后期)复出后他的诗写得或隐讳或讲求构式,随年岁渐趋冲淡,但常有股犀利与浓烈涌上来。进入90年代老曲书中已称自己的诗为“白话诗”有自谦味道。老曲初发作品约在70年代破头,于今已历30载,其间经过新诗潮运动数度蜕变之剧烈(那时的朦胧诗及其后各现代先锋派尚未出现,但他已与我们有过多种样式的探讨与实验了)。

   回忆从1980年至90年代十多年间,老曲共赠过我两本诗集,一本红色封皮的《句号里的爱情》,另一本抒情诗选。他近年版的《曲有源白话诗选》,我是1997年在北京沙滩一位文友处看到。测他字,有源者既有曲,所以注定了连自己培养的作者都出了好几本诗集,他才从墙角的阴影里钻出来,作“重放的鲜花”!读完他最末一本诗集,我对一友人叹至今我理解了青年期最冒尖的先锋派进入中年后会成为稳健保守派,此乃天意,老曲虽并未放弃向“现代诗”冲刺,但我倒很欣赏老曲在艺术上有股“自知之明”,不和知识结构日新青年抢“地盘”,久谙江湖,一壶老酒,久谙诗歌,聊斋白话足矣。我理解他。(当年我们一群青年曾一次次愤怒过:“诗人不是罗马教皇终生任职”!!——意指前此诗人名份的“终生制”)

   回忆老曲当年做编辑品性,有两点难忘,一是有种平民精神(也许与他刚刚来源工农下层有关吧),选稿不唯名不唯学历;二是能服众,天生有点地方青年诗领袖的味儿,对人对诗均摆得平(不知他于今怎样当编辑了?)再提一笔他1980年选发的“闪耀在吉林上空的新星”(也有幸入选我一首很短的习作小诗),曾如何鼓舞青年,令人快意!今日回看也是意味深远,前后所无,当年的辉煌已一去不返,历史的机遇只一瞬,被老曲抓住(这些只有亲临当时的东北、吉林的诗作者才会明白其中含意)。那时称“星”可是鲜见且需点魄力(不象其后已揩腚纸般不值),曾寄予未名作者多少肯定与寄望啊。
   而90年代是个猛烈嬗变年头,昔年的青春之蛹纷纷蜕化为财富攫取与利益重构的蝶,缤纷乱扑;却不知失之交臂之间,80早期这趟“伟大新文学创造”的列车,已带着它未完成使命的深重遗憾,呼啸远去。……
   80年代后期我调报社,事务渐繁写诗日少,况中途有自我消沉(民刊遭禁,诗朋星散,心绪疏懒)与老曲神秘“消匿”一说,再见他时就只是偶然,已不能谈深,恍有隔世。重见的老曲微虚胖且苍白许多,外表变化不大内里象换了个人,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多有沉默。后来省里文人风传他往昔英风不再,留长披头,三九天跳冰窟窿里游泳,每周去次单位12层的高楼从来有电梯不坐爬上爬下,说是怕胖,仿佛变成沉默的“运动狂”。有年夏天我在省作协宿舍门口遇见他,只跟我淡淡打个招呼,就说去游泳,转身走了,我很诧异……

   但西天取经过了通天河晒干了湿经,运气大概会往回转,风水轮流,另有一番景致。90年代我忙于身计财计生计,兼之生涯飘荡数度,偶闲翻哪个杂志时见他作品,涌起许多隔年陈酿的感慨滋味。岁月,唉,连学生都有些老了,老曲焉能永保青春?商海宦海人海沉浮,当年写诗者消息日渐式微,人们趋利而动,编辑部又多寒苦,发财大约不会,老曲是否有办法弄个仨瓜俩枣的花花?……不禁勾想那几年难堪囹圄岁月,他是怎样硬凭一副健牛般体魄熬过来的(老曲身体特殊健壮,青年时其外貌有几分像法国的巴尔扎克),于今觉得(仅仅为了诗)逢此一遭可值?!一切都在变……

   在北京常有个奇怪的错觉:这个世界有时候好象并不大。五湖四海的人都能在这儿偶尔碰面,聚散中又荡漪着多少命运变迁沧海桑田?1996年底召开全国作代会,老曲首度名列吉林代表,我去京西宾馆看他,他着一套浅色西装,面色重焕红润,不象50多岁的人,连灰白头发也不见了,他正忙。大概有不少旧雨新知,我们紧握了下手,会心微笑,同时我心底涌起一股对他由衷怜爱与祝福热流,仿佛终于嘘了口气。以后又断续有消息,说他也忙,近年都在忙筹资董事会什么可以想见,纯文学刊物生存步履维艰,忙就好,千万别再被光阴给“下岗”“腌制”起来啊,其间又好象听人说他儿子参了军,当了军属,又替他高兴,觉得这在中国本身就挺“说明问题”。老曲啊,你也许并不情愿,却当了一回昔年“东北诗群”颠倒与崛起光荣与梦想的命痕之见证。但今天对这一段昨日之历史,仁慈的上帝却意外地判给了一个“超越性”的答案:以重新面对新的烦难新的考验而告终。不由倍感时光倒错迅疾,世路多艰,文路多曲,头脑中又莫名地闪跳出他的诗句“这被阴湿囚伤的双腿”。……
 
责任编辑:孙文涛 该文已有篇评论,您可以查看或发表评论

 

 相关文章
  • [民间专访]谈文化流散民间 殆破与修复 (09/15/2004 16:12)
  • [民间专访]“将只为那些具有严肃及神圣心灵结构的少部分而存在” (09/15/2004 16:01)
  • [民间专访]闽西“民刊编辑” (09/15/2004 15:53)
  • [民间专访]技术和专业化写作的实验:90年代 (09/15/2004 15:45)
  • [民间专访]“诗坛险恶,留一笔活生生记录吧” (09/15/2004 15:38)


  • Copyright © 2001-2006 shigebao.com All Right Reserved.

    诗歌报网站 保留所有权利 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