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学诗：19世纪俄国“诗人型风景画家”列维坦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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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学诗：19世纪俄国“诗人型风景画家”列维坦的启发

　　　　　　作者:孙文涛 2004-12-28 15:48:00 来自:《大地访诗人》阅读指数: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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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要是有钱，我一定向列维坦买一座村庄，他那灰色的、可怜象的，孤单单的，难看的，但却有不可言喻和无法抗拒的魔力的，人们会朝它看了、又看的‘村庄’……。”(契诃夫语。契诃夫。亦是19世纪俄国一诗人型小说家)。风景画，伊萨克·伊利奇·列维坦一生都孜孜以求画好俄罗斯的风景。他生于1861年，立陶宛人，有犹太人血统，卒于1900年即20世纪打开大门的时候。他是俄罗斯19世纪风景画最杰出的现实主义代表画家，巡回展览派重要成员，他对风景的认识和理解的崇高理念，照澈了20世纪俄国风景画的思想，并影响了世界，特别是东方艺术(后来在日本出现了一个可以和他媲美的本世纪优秀亚洲东方风景画家东山魁夷)。列维坦最成熟的一幅风景油画之一，是他39岁那年所画，题为《晴朗的湖》(又名《俄罗斯》)。苏俄的许多高手诗人、画家都敢于以一首抒情诗，或一幅画来概写他们生活其中并所理解的祖国。如诗人日古林、勃洛古勃等。这幅风景画辉煌壮丽，生动地勾勒出俄罗斯那永远不朽的风貌：傍晚的落晖、湖泊，远方对岸教堂映照水中尖顶，天空中布满了高纬度国家接近北冰洋一带才特有的蓝颜色，还有云朵，飘涌翻卷，那是诗人心中祖国的洁白之物呀，是无价的！也许造物为了验证“那一度发现美的人必和死结下不解之缘”，或曰殉美，画家就是在那一年，即1900年离开了世界。列维坦是俄罗斯土生土长最有特色的画家，他的一生都在他所命定的深切热爱的俄罗斯辽阔大地上度过。也许和世界上一切艺术家一样，因为祖国的苦难，因为人们庸俗地崇尚艺术却从不懂珍惜艺术才华和艺术家的生命，他生时常遭逢坎坷，特别是少年时期求学之难，在美校夜里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偷偷由敞开窗口爬进教室躲在桌子下过夜，又常挨饿，结果面容疲惫，蓬头乱发。奇怪的是这种磨难非但没有减弱他追求艺术本质的决心，反使他青春早期才华愈发炽燃。青年列维坦从不是那种外貌时髦倜傥的标准“艺术家型”青年，他沉默、俭朴，一副冷峻的然而绝非做作的天才面孔，就是这样一个乍看起来并不会惹人注目的青年，后来画出了《晚钟》、《深渊》、《春潮》、《秋日的风景》、《秋雾》、《三月》等一批举世称绝的风景油画佳作。二十五六岁以后，他卖出了几幅画，日子过得渐渐好一些，并得到了社会的承认。有一幅画于1892年的《弗拉基米尔路》有个故事。一次他和文学好友契诃夫打猎归来，从一条山谷向下一瞥，想不到那瞬间电流一样触动了他：山脚下草原上的一条伤心的土路，对，它就是俄罗斯心中的伤疤呀！暮色中他用铅笔在小本上匆匆勾勒出草图，兴奋得半宿未眠，翌晨天蒙蒙亮，他把画箱背来了，那是一条通往流放地西伯利亚的道路，深邃的背景衬在头顶上，有多少人画出过俄罗斯风景的一隅，而列维坦却画活了俄罗斯大地的灵魂，这里有惊心的朴素，历史的凝思，诗的想往，人间的苦难，春天精神的觉醒，画中颗粒色素涵凝了作者经历、思考、忠诚，一幅“俄罗斯吟唱的风景”从此问世！…… 他没有女友，好像只爱过一次，又未能以偿。他把爱灌注进一幅幅风景油画。读列维坦的画，你可知道他在画风景时，整个人在宁静中燃烧，他的思想湖水般澄澈、深沉、痛苦、甜柔地融进三月粉雾中，小白桦静默站立森林边，阳光幻化着岚烟在画里氤动，仿佛喃语：“哦，我的忧伤”！如果说叶赛宁曾是19—20世纪之交俄罗斯乡村和自然的最好的歌手，那么列维坦则是俄罗斯风景窗口的一对深沉的眼睛。他的目光从港口、小城、伏尔加河，移向森林、草原和湖水，在那儿，他完成了一生的梦寐和遐想。俄罗斯西伯利亚一带风景，由于和我国东北部有地缘的接近之处，风光很多相似，特别是与黑龙江，乌苏里江及松花江和嫩江流域的山地、草原和河流风景都有某种偶合，有的甚至酷似。而再往南，则没有这种现象了。所以做为一个东北中北部人，理解列维坦绘画并不困难(尽管他有不少是画的俄罗斯中部)。他的油画《秋天》，那画面中的秋桦，我曾在兴安岭、内蒙古东北部、长白山脉中多次碰见。可惜呀我常想，我们的风景油画没有俄罗斯那么发达，对风景的理念也没有他们深刻。虽然我们古代有中国山水画，但那不是现代风景的意识和理念。我看过朱乃正当年“流放”西北时画的天山，觉得脱胎于俄国风景画，看过徐悲鸿早期画的喜玛拉雅山麓，很喜欢，后来我试图找到一些好的风景油画看，却发现很少。(我一直认为，严格的说我们的“风景油画”这个艺术门类还没有真正矗立起来。) 列维坦像许多19世纪俄国诗人、作家一样对大自然亲切感强，体验之深，观察细致，他曾偕其画家好友斯捷潘诺夫一起，沿伏尔加河旅行，直抵俄罗斯最北部。俄罗斯生动的大自然唤醒了他。他画的季节河，奔腾河流，《林木茂盛的河畔》，洋溢着故乡之忆的《干草垛》，真是美，还有充满人情味的村庄小动物，《暴雨之前》东倒西歪的贫苦小房和在门前玩耍的令人心酸的乡童。但有时他的笔调又比较深邃、辽远，进入哲思，令你非得思考点什么，或回忆、憧憬、怀念些什么，否则很难跟上他的思路。他的画文学性，诗意感很强。庄严冷酷的岁月在他的油画里得以留存和复活。那些岁月阴暗的影子梦魇一样藏在他鲜明生动色彩底下。研究一下19、20世纪交错年代的俄罗斯画家就会发现，他们大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承继过良好的传统，还有不少人终生在学院从事教学，所以容易厚积薄发。但由于生活时常贫困、人生潦倒，特别是进入20世纪初期的剧烈社会变迁，许多画象都寿命不长，象天才的风景画家瓦西里耶夫只活了23岁！但可以说生活在有丰富、悠久历史蕴含、有辽阔幅员土地的祖国的艺术家有福了，因为他的因袭比别人多，他的可以画和写的题材举手皆是，他的道路辽阔无边，他的幻想延续过世世代代，忽然有一天鹰一般因风而起直冲天云。　　如果说列维坦的风景中有一点宗教味，我相信那是19世纪俄国乡野、城镇原本的味道，像烟草，像草原飘出淡淡的香味。他对于俄罗斯风景之爱是透入骨髓的，灵魂与自然的合一又将山河叩醒。大概一个人对祖国风景的理解，与年龄有很大关系，年轻时惟美，年重时才接近美的本质。而39岁，在不少人的生命中，又好似一个非常“特殊的定数”，不少优秀艺术家在这时登达了巅峰。曹雪芹也恰恰是39岁在京郊黄叶村完成了《石头记》(《红楼梦》)的写作。39岁又常是千古英雄走完生命里程的年龄，岳飞，郑成功都只活了39岁。在艺术领域，大概世上真的匠人或大师的成熟都有个周期，他总想塑好他心中最深处隐藏的什么，但又总觉似还不够火候。有一天他忽然已感觉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他听到了诸神的呼唤，他明白了一个伟大新生的伊始，一轮新创造的太阳破胸而出。就在这个时候列维坦画出了他一生的眼泪、痛苦、欢乐混合的风景，也许他已在朦胧中意识到，这幅画完成也许是最后的风景了。所以在消逝之前他挥洒出了磅礴之势，撼天动地，其壮丽与完整简直不可以言喻。　　附资料：　　①列维坦的部分油画，于1999年首次同“俄国19世纪巡回展览画派”作品一起，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展出，盛况空前。列维坦的作品，可查阅《十九世纪俄罗斯风景画》，湖南美术社版，1997。　　②风景画19世纪在俄罗斯发展到一个峰巅，主要原因一是社会人文的启蒙开发，二是大自然尚保留完好；这二者恰巧碰在一个时代点上。列维坦代表作有《俄罗斯》，《费拉基米尔路》《伏尔加夜色》《秋天的乡村小路》《山峦雪色》《晚钟》等。给俄国和世界艺术留下上百幅珍贵的绘画遗产，在世界风景画的里程里进行了有力的开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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