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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带山河,少年努力”(由一首少年诗习作谈起)
作者:
孙文涛 2005-08-29 17:2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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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四五年前吧,我曾收到一本巴掌大小、薄而又薄简印个人小诗集,小得竟能装到普通信封里而不显厚,邮送到我的眼前。集名为《灵魂的快乐》,作者署名东东,地址山西省临汾某师范学校某班转。内收录41首小诗,长的二三十行,短的只有两行。封面自画了棵小而姿势别致松树小图案。看来东东还是个“大孩子”,做事才这么认真,有趣。
自印的小小诗集被我读过,画了不少线,多年来数有搬迁,许多厚本的言之无物的书籍被我当垃圾卖掉了,惟这本顽皮小书,神差鬼使,竟跟着我在京城迁徙了不少地方,有时钻在行李里,有时藏在书堆杂物中,更多的时候根本找它不见!每回重逢,我都要凝视一会儿,犹重逢一虽陌生然亲切熟悉,健康活泼英挺的少年扑面而来!其中有一首名《种子自述》,每次重读,都似有心下有点触而一动,想找出它魅力何在,却总枉然。录下来——
种 子 自 述
是哪一阵风把我吹进泥土
面对黑暗我万分痛苦
我发誓有一天我要重返光明
但不是以现在的样子
万里之外,是谁提着太阳用光浇灌我的生命
乌云里面,是谁洒下泪滴呼唤我的良知
我本是一粒微小的种子
可如今我的能量超过了我的体积
我的根在泥土中自由地行走
我在黑暗里寻找一切可以使我重返光明的养料
当冬天的雪被春风轻轻掀起
当又一个春天黎明般降临
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我终于破土而出
睁开嫩绿的眼睛
我首先想着的是那哺育我成长的光
可是我看到的却是它照亮的世界
这就是那引领我走出黑暗的光明
它把世界呈现给我们
却隐藏了自己
从此我满怀感激
风雨中顽强地生长
不久,大地上多了一株美丽的树
每一根枝条都是我虔诚的手臂
无论果实累累还是一无所有
永远不变的是我拥抱光明的姿势
一首习作。甚至带着稚嫩、笨拙、劳动的痕迹。诗无定论,一首同样的诗大概有1万零1种写法。这首诗特点语句平实,立意正论,结构扎密,透着挚恳劲儿。这诗有什么特殊处?好象没有;可以仿制吗?似不行。这是一个孩子在夯造自己的精神世界地基,有土、有砂、有石料、没有掺假,像一个农人在搭自家住宅。这里有一线希望。
当然,要说清《灵魂的快乐》一本小册子,得全看遍,单凭一首很不易说清,就象凭一件事来定论一个人。
创造的起点在哪里?回到源头,真实,一切就易于弄清。就像谈论什么是20世纪新诗,回到初源、创造年代,去看,去读。文革及其后盛行假、大、空三只害虫,甚至愈行猖獗祸于现代文学田野。供奉的殿堂里90年代诗歌“玩漂”的假精神贵族、假唯美、过分技术化的游戏,互为比赛,影响渗透,读过无动、无衷、无痕;江湖上的任性而为、妄自尊大、胡跑野马的游医风无根无蒂狂潮,“弄晕了”一个个青少年原本清晰的头脑。
这15年我们惯看了畸形的、病状的、仿制的、无聊的、矫情的、甚尔粗暴的、色情的,病毒的……,文化、诗歌、影视、小说,一切。而一旦接近真实、正派、正经、平凡等等反而感到“手足无措”,缺乏“刺激”……。
所以美女作家、猛男诗人肆行于世。玩得乐不可支。
我好像还未完全说清我想表达的原意,其实我想说的是,一个人写诗,还不在于他这首诗写得怎样,达到什么,有何技术,更重要的是他的立脚点,他的脚所迈上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就象是班级里一个学生愿意学好或学坏,比他某次考试一道题能打多少分不知重要多少倍!遗憾的是破坏标准、是非黑白颠倒似乎在我们生活中牢牢盘踞了地盘,象一条斑蛇。
有次读到一原苏联画家谈当年列宾艺术学院传统,说一个学生入院后,先不允许随便写生、创画,而要先枯燥无味,刻苦已极地临摹5年,“把一切画得像真的一样”!然后才进入创作阶段。无怪乎俄国19世纪风景画、人物画全内涵丰富,意境深邃,举世精绝。“练武不练功,白练一场空”(武术界俗语)雕塑家罗丹要是没有扎实严丝合缝的匠人基础作功底,大概会把法国宝贵的石头资源“全毁”了。
习作是什么?习作一词源于绘画,指学生扎实的日常基本功训练。
东东,一个远方陌生的努力的孩子,有可能成为一出色诗人、作家吗?不知道。但我赞美东东青年朝向光明的趋向。他的桶里有一滴水,故尔他的“灵魂”在“快乐”着歌唱着!我有什么话赠给东东吗?有,想起一句古典铭言:“一带山河,少年努力”(清代王元仁)
大概这就是孔子所赞的:“正声”类吧。我曾想给东东回封信,一直未写。
(2005年7月28日 京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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