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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兰逸尘
 
 

04年5-6月推荐诗人:雪青马
发布日期:2004-05-25 00:33:36 作者:雪青马  点击数:





【个人简介】
雪青马,原名黄学芳,生于1970年代末,江西南康人氏,现居浙江。
在南昌大学读书期间加入诗社,写一种水灵灵的南方诗歌。
中学时学写古体诗,后写新诗,上网后风格变化中。
有部分诗作散见报章。属蛇,自诩“一条寂寞的眼镜蛇”。



【作品锦集】

《忧悒的小男人,用精血养菊》(组诗)

忧悒的小男人,在春天洗衣服
一次洗了5条内裤
把春天洗成暗淡的乳黄色

麻雀叫出一个词
洞,每一条内裤都有一个洞
像它的绿眼睛

忧悒的小男人,在被卧里意淫
想象小姨子,一对娇艳的姐妹花
向左向右,在肩膀上呼吸平静

珍珍是一家茶楼
习惯熬夜,鼻梁上长出小雀斑
珠珠,象一只更小的酒杯

忧悒的小男人,在白天上班
在白床单上写字,不看老板的脸色
在凤凰山下按揭一套商品房

大街上春色撩人
风象一条野狗四处游弋
人民路在向南延伸

忧悒的小男人,其实很优异
用工资养家,在长途电话里关心母亲的病
关心三月农事,胡子刮得干净

梦里桃李成亲,枇杷挂果
他是父亲养的一条草鱼
大清早站在水面吐气

忧悒的小男人,长不出右翼
在亲人眼里,三岁就懂事
15岁入团,28岁就要走完预备期

一件宽大的文化衫
菜花黄,小麦绿,海棠露出处女红
口号象一群野鸭击倒游行的队伍

忧悒的小男人,走路的姿势
不会象蛇一样游移
偶尔侍弄几盆花草,目光犹疑

寂寞时,在月黑之夜
用精血养菊,一个秘密
让菊花开,保守一生一世







忧悒的小男人,在浴室洗澡
先拿掉眼镜,再是上衣,裤子
从内到外,像是从笋箨里剥出鲜嫩的肉

浴室方方,温暖而潮湿
恍若母亲的子宫,羊水比海潮辽阔
闭上眼睛,瞳孔里溢出玉兰油的清香

忧悒的小男人,8点钟吃早点
吃一碗猪肝面,把头埋进碗里
面条细如竹竿,心不会比猪肝黑暗

用牙签剔牙时,自己也变成一根牙签
刺进猩红的肉里,像一只蜂鸟
提取清晨最深处的半两花蜜

忧悒的小男人,不爱玩游戏
不爱玩老鹰抓小鸡,因为没有长尾翼
因为母亲一辈子养了7只鸡,他是最小的一只

从小养在被卧里,14年后开始发育
3天后叫出第一声,像一滴乳白色的液体
阴郁,像这个春天里一场暧昧的淫雨

忧悒的小男人,说话像隐语
用阴雨养活一次爱情,一束黑色的花
养活自己手上10根白皙的手指

在失明时,再把它们一根根咬断
就像咬一盘美味的凤翅,不留一丝骨头
然后咽进胃里,再一口吐出去,开成美丽的兰花指

忧悒的小男人,没什么值得犹疑
他神智清晰,不会真的要吃自己的手指
更不会跟一枝兰花整夜亲密

其实他更像母亲菜园里的一只土拨鼠
在土里寻找童年丢失的玩具,一粒发芽的花生米
而不是趴在网上写一首没头没脑的诗







忧悒的小男人,模样儿标致
浓眉大眼,打小就令远房表侄妒忌
7岁就学会对姑娘笑不露齿

3岁就开始往储蓄罐里扔秘密
小学4年级就爱上邻家女
躲在书包里陪着一株美人蕉哭泣

忧悒的小男人,从前爱上生物课
爱在显微镜下看细胞切片,看自己的精子
一群小蝌蚪在镜子里幸福地游来游去

游来游去,就像自己。在数学课上偷看《昆虫记》
趴在蜘蛛网上打瞌睡,梦见法布尔早夭的儿子
在“荒石园”里捉一对交配的绿螽斯

忧悒的小男人,体质纤细
像一株丝瓜,缠在空气里抽丝
在体制里呼吸新鲜空气

药片像云朵,可以在瓷器上碾成雨
用芭蕉叶子收集起来,就是上好的蜂蜜
可以医治脏腑里越来越旺的火气

忧悒的小男人,没有操过火器
在和平年代见过拔火罐,见过母亲的乳房
用小酒杯刮痧,把雨天的湿气一根根拔去

那是一件让他厌恶的事
那时候母亲三天两头生疾,要他刮痧气
不经意把他培养成了批《刮痧》的大师

忧悒的小男人,害怕打雷
害怕突如其来的蚂蚁,带来故乡的消息
想要蜷缩成母亲瓦罐里的白蜥蜴

山一重,水一重,故园两千里
火车像蜈蚣,飞机是一支粉笔划过天际
他是一只天牛,在回乡途中吃自己走出的路充饥



《老父亲,在清明》

一只鸟,悬在白发的头顶
是布谷还是鹧鸪,他没有看清
提着一竹蓝的虔诚,老父亲,走在清明

山腰雾起,竹蓝里没有雨纷纷
老父亲,想着他的老母亲,没有老泪纵横
右手挥着镰刀,墓前草青青

掐几根芦蕨,布几张黄纸,鞠几个躬
老父亲,在墓前青石板上坐下来
望着对面的五指峰,五个儿子已成人

60岁骨质增生,100岁骨殖在黄土生根
老父亲,带着老腰痛,一上午看望了五位亡故的亲人
中午下山来,表情比屋顶的炊烟更轻




《小镇美人》

一次短途旅行
一枝铅笔在空气中划过
起点是D城,而止于H镇
中间应该还有一指长的停顿

那不是老妪拈针的指
也不会是一根晦涩的线段
而是一管翠绿的葱
吹绿过小镇美人的唇

据小镇的老人说,H镇其实更像D形
一竖是穿镇而过的11省道,省道
另一边就是镇民啃出的半张烧饼
我却坚持说那更像小镇美人的唇

为消磨一个短假,我开始学习蜕变术
拜墙脚的一只小壁虎为师,修炼三秒钟
现在我又可以潜回到小镇的网吧
爬上两扇马头墙之间的蜘蛛网窥视小镇的私处

早上8点,故事中的她真的出现了
先是一小块衣袂,像真的那样
先是令蛛网上的蚊子一阵激动
藤椅上的眼睛却装着不以为动

地点,我当然不会忽略地点的好处
H镇新街,小镇网吧对面,假日的避风塘
风清云淡,这种天气或许更适合出海
沙锅店醒来,海水在老板娘的眸子里反光

人物,还应该加一个打开水的男人
睡眼惺忪,头发惺忪,像手里4个空空的热水瓶
对着小镇美人的黑裙子,优雅如交配完的雄兽
优雅如一把微微垫起脚跟的楠木梳子

当时,我的眼睛在藤椅上小憩3秒钟
瞥见另一个我在墙头的蛛网上窥视
小镇的私处没什么特别,就是多了几个街巷
几个不太为人知的拐弯,几个潮湿,阴暗

就像字母D的那一弯,或一湾
鲜活的细水,养在小镇美人的身上
有着黑色紧身衣裙的表情,有着抹布的活力
弯腰抹柜台时,腰间泄漏出小镇的一弯春光




《缫舍行》

风在耳边飞
摩托车在山腰的裤带上飞

水,蹲在低洼处打结
氧气绕着手指飞

笋比竹子高
扔了毛衣就是修颀的少女

板栗新裁短裙
在乡下过着自己的夏季

香的,不是水
是银杏叶子哈出的气

茶山起伏
少女都有温柔的肚脐

我,新鲜欲滴
一只沁人心脾的狐狸



《为27周岁而作》

在5点半吃快餐的人
在碗里剥盐水毛豆的人
在快餐店门口剔牙的人
他刚刚过了27周岁生日
他吃完饭没有打饱嗝

在吐豆荚时看了一眼街景
在收衣服时撞见3棵新竹
在想这3棵高挑的笋,出土时
没有被安徽的小吴挖来吃掉
没有变成一次人流的胎儿

在电动车上吃晚风
在鸡蛋小区仰望新居的壳
在达利的树上摘下时间
在座钟里坐等天黑,在天黑时回单位
城市拆迁的区块颓然坐在晚风里

27周岁的男人,欲望揣在裤兜里
新居还没有修饰,新娘还没有迎娶
27周岁的男人,吃饱了会颓然坐在晚风里
累了会想手淫,会忘记自己的生日,今夕何夕

竹子都拔节,就要长成人样,就要穿上流行的短裙子
房子也拔节,在早稻田里拔节,就要与麻雀争抢粮食
2004年5月20日被房价上涨的声音吵醒,被达利顺手
搭在树杈上,软软的像一条蚂蝗。这一天,他没有加班




《在春天掘坟的人》

在春天掘坟的人
在山腰点烟,在溪边接水
在竹林里坐定,相互打趣
在黄土里说,这真是一口好坟
在春天掘坟的人,不是我的父亲
他应该是我的叔叔,还有老沈,一个同村异姓
在春天掘坟的人,3年前掘好了自己的坟
一座在新屋后山,水泥麻条石,宽敞而通风
一座在村东佛山下,像个金矿,门庭上阳光迷人
在春天掘坟的人,都是村里业余的泥瓦工,手掌比黄土糙
在3月插秧,5月割稻,9月采山茶子,10月修地窖
在腊月腌火腿制香肠,正月里嫁闺女,2月奔丧
在晴好的秋季奁土架梁,一口气盖上19幢大瓦房
在花甲来临前请土画家描肖像,在画架上胡须飘飘5寸长
在春天掘坟的人,不是我的父亲
他应该是我的叔叔,还有老沈,一个同村异性
一辈子掘过许多老人坟,结实而耐用,不会有漏洞
如今掘的是同辈人,守着1000块钱的约定,一凿一锤都很用心
在春天掘坟的人,都是我行将年迈的父亲,他们一辈子送过许多老人的终
他们不怕死,不怕有一刻两腿一登,胡子还没有蓄浓,长孙还没有成人
只怕儿子像一只装死的壁虎,躲在墙角等待一群垂死的蚊蝇,不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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