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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忘却的飞行】沉重的翅翼——《忘却的飞行:上海现代城市诗选》一瞥
文章来源:城市诗人 作者:江西 谭振江 发布时间:2007-09-05 17:19:05 点击数: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这是东方伟大的诗哲泰戈尔在《流萤集》中歌吟的萤火虫的著名诗句。夏夜中的萤火虫,拽着一丝荧光飘荡,出没沉浮在人们的视界,虽然微小,但敢于冲破黑暗。也许,在人们看来,它们倒像是很自在地飘飞,但谁又知道它们的翅翼有多么沉重呢!
  读罢诗人铁舞选编的这本上海“城市诗人”诗选,我不经意地想到的就是“萤火虫”的形象。城市诗人们穿行于如山岗般耸立的大厦间,恰如萤火虫穿梭于山野田间。不同的是后者自在蜉蝣还散发光亮,前者则是背负着沉重的躯壳,彷徨于昏茫的长夜。在真正的诗和艺术逐渐被遗忘遭遗弃的当今时代,偏偏他们不甘于遗忘、不甘于寂寞的诗人们,他们挤在城市拥挤的缝隙间,挣扎着探出脖子来自言,有时甚至是自呓。
  上海,曾是半殖民地中国资本主义的大本营,也是中国现代主义艺术的发祥地,并且还是与“京派”相对应的“海派”的主要滩头阵地。20世纪的上半叶,现代主义倾向的各类艺术包括文学(小说、诗歌)、美术(西洋的油画、雕塑、版画、漫画)、电影、话剧等,曾在此盛极一时。
今天处于改革开放最前沿上海的城市诗人,他们的生存状况、生命意志又有何表现呢?本文试作些探考,这也算是一种艺术的“探险”吧。
  一、自审意识
  不久前,报章披露,上海市(连同北京)已赫然名列全球生活最昂贵的30座城市了。这在某些经济学家的倒眼里,又该把中国拽入中等甚至是发达国家行列的依据了吧。
  说实话,对于像我这样出身乡村的平民来说,谈论现代大都会及其生活其间的诗人,是有些隔膜的。2004年,我对上海有过短短的走马看花似的“采风”(当然这“风”早已非“东”风了)。仰望着外滩、浦东鳞次栉比的外国金融商厦,还有铺天盖地的拼音文字,我不禁在问这还是我的国家吗?如果套用小时候所学到的政治术语,这些该算是“垄断资本”、“官僚资本”还是“买办资本”的实绩呢?处在这重重资本盘剥之下的平民,他们该是何等的沉重呵。
  入选本书的35位诗人,多为媒体从业人员包括现代流行的自由撰稿人这一角色。他们都是地道的城市平民。E•卡西尔曾把人称之为“不断探究他自身的存在物”,并且是在这样一种审视中确认了人的价值。中国在结束十年“文革”之后,随着对外改革开放的深入,人们受着市场经济商业大潮的裹挟,信仰的缺失、价值的混乱使人们尤其是触角敏感的诗人们的精神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散乱、空寂、困窘之中。浪漫主义时代所高扬的自我个性的旗帜,在进入发达的科技文明的现代社会后,就倒伏了,使人被自身对象化的创造物束缚和变异了。于是,卑微、渺小感油然而生。K?曼海姆曾用“自由飘泊”一语描述西方现代知识分子,信仰缺失的“无根”的状态。依我看来,将其套用分析资本化程度已经很高的,正在迅速崛起有望承继昔日亚洲金融中心东方巴黎的上海的知识分子,也许不为过吧。
  曾经怀着抱负极想有为的诗人们,不甘于沉入下层,也不安于“边缘化”的处境。弓戈的几首诗《当我成为白领的时候》、《失踪的蓝领》、《我不喜欢的职业》,比较典型的反映出诗人对于自我身份认同的尴尬。在曲铭的一首诗中:“树叶是漂浮着……语言是漂浮着……椅子是漂浮着……在漂浮状态中活着/追求并制造短暂的真实。”漂浮,从卧室到浴室,从咖啡馆到网络聊天室,从街头到深夜出租车,从地铁到殡仪馆,透过诗集斑驳陆离的题行和词句,不难看出这些类似城市“萤火”者的平民诗人,终日都在急急惶惶地寻找精神的宿地。
  二、怀疑的意识
  在祛除了以往“理想信念”的谜障之后,人除了自审之外,更多还有对外在世界的质疑和他审倾向。现实和历史的真实性、可靠性等等,都受到了无可置疑的怀疑。用当年“今天派”代表诗人的话说,就是“我-不-相-信!”现实给人们呈现着“虚空暴涨着让土看见这一切”。诗人杨宏声认为:“也许,现实比虚无更虚幻。”(《近在咫尺》)这虚幻,有点类似于当下泡沫化的经济,犹如上交所里的股市风暴了。
  虚无感,往往是与荒诞感相交混的。荒诞派作家加缪认为,“能用理性方法加以解释的世界,不论有多少毛病,总归是个熟悉的世界。可是一旦宇宙中间的幻觉和照明都消失了,人便自己觉得是陌生人”;这样,“人与他自己的生活分离,演员与舞台分离的状态真正构成荒诞感”。可能是被现实“闪电”的惊悸惯了缘故,因此诗人胡建平告诫人们“有些事你们不明白,真理现在并非我们掌握”(《没有鰓的鱼》),于是他索性“脱掉鞋子用手走路/把这个世界颠倒/看看究竟哪个更好”(《超现实的猫》)。是人眼还是猫眼真实呢?无独有偶,诗人曲铭要“指鹿为马”认定“墙上的鱼是真实的/在桌子旁讨论的我们/何必那么认真呢/看看墙上的鱼吧/墙上的鱼才是诚实的/才是善良的/才是美丽的”(《墙上的鱼》)。也许,在诗人看来,水中游弋的鱼,是变动不居甚至有狐媚、矫情相。而一旦相对凝固化了“鱼”,则是稳定、缄默的,才是真实可信赖的。对此,相信每个诗人都有不同的视点吧?
  三、颓靡的意志
  生存的虚无落寞感的,往往令人精神一方面自娱自醉(甚至纸醉金迷),另一方面则是困顿、颓靡、放任,两者皆时间感、方向感的生存迷茫。上世纪30年代前后,新感觉派主将刘呐鸥创作的反映上海“都市风景线”的小说中有一名篇《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H和T这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先是谜于押马,后又惑于女色,结果导致了时间和方位的迷惑。现在都市中的这类“不感症者”,实在太多了。就连一向敏感的女诗人,也不例外。诗人杨秀丽对时钟感到了“魅幻”不解(《魅幻时钟》);在《门诊的午后或者一张药方》中,同样也让人感到她所承受的“十年郁疾”与她所处的“百年历史”的城市之间也多少有些时空隐喻的类同感、乖张感。丁丽英所宣叙的《我所知道的某个时刻》,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沉重,却掠夺了时间中/最幼稚的成份”,依愚之见,岂只是如此,她所“知道的”那个时刻的夜晚,与白昼已经成为交混的妄念了。而沈杰则反复强调的“我是个兴许去过南方的上海女人”,这多少有些“骑驴找驴”让人不解了。男性诗歌公民又如何呢?诗人海岸在“厌倦了人来人往的面孔”之后,“四处走走”,甚至想“转换一次角色”,结果却“忘却了自己的名字和居所”。这与其说是“肉身”的游走,倒更像是要作生命精神的置换与更张了。
  自我意志倘若疏离了理性,往往会让本我的原欲有隙可乘了。对于郁闷、困顿、颓靡、浮躁的城市生存者来说,都市既是地狱,又可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堂”。借用诗人古冈的话说“最高的天堂在地狱,一张/女人脸上的全部风暴”(《白夜》)。对于“女人脸上的全部风暴”,不妨借女诗人任晓雯着意描画的《口红》略观其一二吧:“一截竹笋一根断了的手指带着血/一个路标箭头心惊肉跳的感叹号/红包衣的香肠磨掉了头的清漆拐杖……”诗人借用“弟弟”所言的十种比喻,但最后结论却是:“未成年男子通常对口红无好感缺乏想象并且注意不够。”那么对于成年男子来说,尽管诗人自己“拒绝弗洛伊德理论”诠释,但是其隐秘的潜意识还是昭然若揭了。相对于浓重的女性意识,诗人林剑以特有的男性意识通过《花裙子》,酝酿孵化出的奇迹———“在华尔兹音乐的伴奏下/女人在优雅的旋转中/让花裙子旋转起来……突如其来的事件/所有的裙子———不是女人———一下子/有了生育能力/旋转的斑点/不断放飞出一只只闪灵的昆虫……”不言而喻,这是欲望膨胀喷张四溢的大都市。诗人芜弦有着《午夜城市》“柔软的”感怀;诗人缪克构则有《此夜漫长》的感叹;那么其他诗人呢?读者不妨可自作推断了。
  四、摆脱或超越的意识
  德国诗人哲学家诺瓦利斯曾说过:哲学家就是带着一种良愿四处寻找家园。在我看来,这倒更像是这位诗人的“夫子自道”了。每当人处于困顿的时候,故园就是最值得依凭的境地。这对于处在大上海的诗人们来说,怀乡的情结最自然不过了。
  1928年夏,沈从文先生到上海后,这位自称的“城里的乡下人”,因心灵的孤独无法摆脱浓重的乡愁,没多久他就回了到离家乡较近的武汉任教了。今天,诗人小鱼儿的孤困丝毫不亚于是当年的沈氏,他感到“街头的光/比夜还要黑/他们总是用邪恶的眼神/割伤你的脸……在四周环水的村庄/我的心 渐渐折断 你的目光”(《回家》)。写下《水土不服》的“外乡”诗人陈忠村,把个人的境况巧喻为“大树植移”———“城里。植移的大树/我真的不知道能活多少/是否像我一样漂泊却又留恋着故乡。”诗人阿角,也许是对故乡魂牵梦绕的缘故吧,他在喧嚣的大都市,却听取了《蛙声》:“这蛙声,一高一低,前后呼应/零星散落,跟稻田里的没啥区别……现在,四周的高楼是一座座山岗/霓虹灯是山岗上飘忽的磷火/池塘近在眼前/我在听取蛙声一片。”显然,这“蛙”就是城里如蚂蚁般出没的汽车的妙比了。
  对故乡的思和想,毕竟只能暂时缓解宽慰诗人心灵的苦寂。因此,对于很多诗人们来说,飞离城市,也许能为心灵找寻到广阔的空间。那么,他们有着怎样的翅膀呢?吴跃东幻想《一天的心情》则是从飞翔开始的:“你飞起来的时候/已是晨曦微露/默想躲进云里/酝酿风雨。”丁丽英在《访问》中所反复叙道的是:“坐在藤椅中的女友/长有翅膀的玩偶。”而海岸的《雕像》“镶上翅翼,嘴鼻不只是用来呼吸……不远万里,飞跃双重的明亮与黑暗”。诗人曲铭则宣称《是人与飞人的时候了》:“……于是有人飞起来了/是人与飞人的时候了/是人向月球迁移的时候了。”而诗人胡建平则像个先知,预先“办班”传授“飞翔术”———“跟我去吧,跟我一起超越现实/跟我学飞翔,驾驭自我/在宇宙的最大牧场/跟我一起设计未来”。这个设计真够大胆了。但是哪里又是心灵的永恒的故乡呢?用诗人海岸的话来说,也许“推开一扇扇门,再一次仰望/终究无法抵达彼岸,哪怕是现实”。
  然而,不管飞抵是怎样的,但是飞翔原是诗人生命的本真状态。屈原、李白、苏轼们都是精骛八极、翱翔天宇的圣手。铁舞将诗集取名为“忘却的飞行”,也许是“忘却了过程”的飞行,就像泰戈尔笔下的萤火虫,不留痕迹无为而为之。
  飞行是诗人的宿命,也是诗歌的宿命。尽管生命沉重,翅翼更沉重,但与其匍匐在地,不如振翅凌冲。上海的城市诗人们,飞起来!
2007年7月 暑热中南昌  

责任编辑:
城市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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