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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诗坛三剑客】潘维的诗
文章来源:城市诗人 作者:潘维 发布时间:2007-09-05 17:32:56 点击数:



月 亮

大地的蓝在微微的鞠躬

水杉像少妇推开满身的窗户,
稀疏的月光落到细节上。
风,草草地结束了往事,
又沿着铁轨,驶向乌黑的煤矿。

我,并不知道还有多少事物
尚未命名,上帝的懒惰
难道成了诗人的使命?
一眼望去,青春的荒凉,
从水底弥漫出初冬。
一只雨中的麻雀,疾行翻飞;
灰色屋檐,静止着羊角。

(那手持鞭子的放牧者:月亮
在抽打那么多心脏的同时,
可曾用奶喂养过这片风景?)

月光,可曾地毯一样卷起裤管,
赤裸的土,忍受冰冷的脚。

一节我生命的金链,
带着分离时的恐惧,失落在尘世某处。
哦,那就是丧失了名誉的──泥土,

在火光冲天的背景中
被倾城逃难的人群活活冲散的泥土,

必须紧紧贴住月亮呼吸
别退化这根点燃的尾巴。




天空的梦遗:雪葬

冬雪,它的神经和光
犹如老鼠触须的一阵抖动;
今天早上,它和一位少妇、绸缎、记忆
连在了一起:响着脚镯的银声。

在江南水草上寻找诗人之爱的银声,
穿过物质的一代,可能会找到一点
 幽默,
因为有足够的闹剧活跃于舞台,
同时也因为这场广阔的冬雪
将阴郁保存在琥珀里,供我享用,
供瘦成僧徒的灰烬之子信仰。

可是当雪继续下着,伴随
弥天的脚尖、瞬间的洁白、以及牺牲
这场天空深处正举行的
 玛丽亚•茨维塔亚娃的葬礼
逐渐清晰,显现出死亡的意义。
在管风琴的烛影里,诗歌  
没有一丝皱纹,如扑克牌,永远青春。
而乐队,在梦游中扩散着悲哀翻卷的
 乌云。

到夜半,石砌的水井开始失明,
(那眼睛,曾清澈过一队从煤层里
 开来的矿工。)
并且寂静深成了一根针,将岁月刺破,
流出的血,是无免疫力的寒冷;
只有梦想这张画皮,又透明,又洁净。
隋朝石棺内的女孩
———给陆英

日子多么阴湿、无穷,
被蔓草和龙凤纹缠绕着,
我身边的银器也因瘴气太盛而薰黑,
在地底,光线和宫廷的阴谋一样
 有毒。
我一直躺在里面,非常娴静;
而我奶香馥郁的肉体却在不停的
 挣脱锁链,
现在,只剩下几根细小的骨头,
像从一把七弦琴上拆下来的颤音。

我的外公是隋朝的皇帝,他的后代
曾开凿过一条魔法般的运河,
由于太美了,因此失去了王国。
圣人知道,美的背后必定蕴藏着巨大的辛劳。
我的目光,既不是舍利、玛瑙,
也不是用野性的寂静打磨出来的
 露珠;
但我的快乐,曾一度使御厨满意;
为无辜的天下增添了几处鱼米之乡。

我死于梦想过度,忠诚的女仆
注视着将熄的灯芯草责怪神灵,
她用从寺庙里求来的香灰喂我吞服;
我记得,在极度虚弱的最后几天,
房间里弥漫着各种草叶奇异的芳香,
据说,这种驱邪术可使死者免遭
 蝙蝠的侵袭。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无知的九岁女孩,
我一直在目睹自己的成长,直到启
 示降临。

我梦见在一个水气恍惚的地方,
一位青年凝视着缪斯的剪影,
高贵的神情像一条古旧的河流,
悄无声息的渗出无助和孤独。
在我出生时,星象就显示出灵异的
 安排,
我注定要用墓穴里的一分一秒
完成一项巨大的工程:千年的等待;
用一个女孩天赋的洁净和全部来生。

石匠们在棺盖上镌刻了一句咒语:
 “开者即死“。
甚至在盗墓黑手颤栗的黄土中,
我仍能清晰的分辨出他的血脉、气息
正通过那些人的灵与肉,在细微的
 奔流中
逐渐形成、聚合、熔炼……
我至高的美丽,
 就是引领他发现时间中的江南。
当有一天,我陪他步入天方夜谭的
 立法院,
我会在台阶上享受一下公主的傲气。


梅花酒
———给柯佐融

那年,风调雨顺;那天,瑞雪初降。
一位江南小镇上的湘夫人接见了我。
她说,
你的灵魂十分单薄,如残花败柳,
需要一面锦幡引领你上升。
她说,
那可以是一片不断凯旋的水,
也允许是一把梳子,用以梳理封建
 的美。
美,乃为亡国弑君之地,
一弯新月下的臣民只迎送后主的
 统治。
这些后主们:陈叔宝、李煜、潘维……
皆自愿毁掉人间王朝,以换取汉语
 修辞。
有一种牺牲,必须配上天命的高贵,
才能踏上浮华、奢靡的绝望之路。

她说这番话时,雪花纷飞,
在一首曲子里相互追逐、吻火。
我清楚,夫人,你曾历遍风月,又铅
 华洗尽;
你死去多年,人间愈加荒芜:梦中
 没有狐女,
水的记忆里也没有惊鸿的倒影。
根据一只龙嘴里掉落的绣花鞋,
和一根丝绸褪色的线索,
我找到了你,
在清凉之晨,在荒郊野外:
你的坟墓简朴得像初恋的羞涩,
周围的青山绿水渗透了一种下凡
 的孤独,
在我小心翼翼的目光无法触摸之处,
暗香浮动你姐妹们的名字:苏小小、
 绿珠、柳如是……
夫人,虽然你抱怨了阴间的月亮、
 气候,
以及一些风俗和律法,
但唯有你的死亡永远新鲜,不停发育。
从诗经的故乡,夫人,我带来了一瓶
 梅花酒,
它取自马王堆1号汉墓帛画的案几
 中央,
据说,酿制它的那位画工因此耗尽了
 魔力,
连姓名也遗失在雪里,
融化了。
我问道:是否我们可以暂时放下礼仪,
在这有白玉和金锁保佑的干净里,
在这凤凰灵犀相触的一瞬间,
让我忏悔、迷醉,
动用真气,
动用爱情。
唯有爱情与美才有资格教育生死。

责任编辑:
城市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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