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老马是在1978年。按说我比他大两岁不该叫他老马，可这已是大家对他的固定称呼了。凡认识他的朋友不论年龄大小一概对他都这么叫，而他也似乎听着习惯，就这样，马德升从一开始就成了老马。

    老马成为我的朋友，正是我们开始筹办《今天》杂志第一期时，因第一期里不仅选用了他的版画作为插图，还选用了他写的一篇短篇小说。那篇小说被老北岛改了又改才发表，这事差点儿没把老马气晕了。

    那时的老马一点儿都不张狂。听说他在工厂里是劳动模范和团支部书记。厂内还有句口号是“远学王进喜，近学马德升。”可见老马在当年是个多么好的青年。

    这一点在我们油印《今天》第一期时，他便充分表现出来了，他让我们确实领教了他不愧为一个劳动模范。那是在1978年底的一段寒冷的日子里，那些天雪下得挺大，到处白茫茫的。我们躲在陆焕兴和申丽玲两口子租住在城外的一家农民房里，四周是被大雪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空旷菜地（这地方如今早已变成了外国人的地盘，一片大使馆区）。我们大门不出没日没夜地在那里油印。我们顿顿吃的是面条，干得热火朝天。而老马是其中惟一一个不是编辑部成员自愿来帮忙印刷的人。

    当时也惟有他可以想来干就干，想走就走。但他总是每天一大早就来，一屁股坐下一干就是一整天。每到天快黑时我们都要劝他早点儿回家，说路滑不好走（因老马从小腿残疾，拄着双拐）。可他每天不干到天大黑便死活不回去。我们不止一次看见他在夜间的雪地上摔得找不着拐。但他爬起来拄上拐总会冲着我们说没事，然后就见他昂着头像一只瘦弱的狮子继续朝黑暗中走，剩下我们几个大眼儿瞅小眼儿不知说啥好。

    1979年老马和黄锐、王克平等人组织并办起了“星星画展”。他在其中无疑是个最重要的画家，也是个最有影响力的组织者。当第一次“星星画展”遭到取缔后，在所组织的抗议活动中，老马又显露出他极佳的口才，他激情的演说令在场的人们无不喝彩。

    老马的性情开始变了，他从最初一个默默肯干的人一下变得锋芒毕露。这使得许多朋友都对他的疯狂行为目瞪口呆。

    如一次他莫名其妙地给身子骨单薄的阿城当胸一拳。这一拳险些没要了阿城的命，打得他差点儿吐了血。

    又如在杨益平家给严力过生日，他不知为何生了气，拄着拐就往门外走，谁劝也不行，我只好去拦他，不想他一口就咬住了我的胳膊，足有几分钟不撒嘴。我忍着疼不吱声，他的气儿才算消了。他若是高兴起来能拄着双拐狂跳霹雳舞！

    这就是我的老朋友马德升。他现居巴黎，我已有多年和他不见。听说他在美国出了一次车祸，如今已全身瘫痪。我真为他难过，却又不知怎么才能去安慰他，我只好不与他联系，免得话说不好。我也明白说什么都是白说。

    而他却捎过话来希望我继续写诗。并且还说如果我没钱的话，他的口袋就是我的口袋。这令我深受感动，也十分钦佩他的为人。

    老马永远是那个老马。老马该狂。但更狂的应该是他的画。

马德升简介

1952年出生于北京。小学毕业。自学绘画。

1978年 26岁

参与《今天》民刊的出版。（两幅木板画与一篇短篇小说。此文被芒克与北岛大量修改）

1979年 27岁

与黄锐筹组《星星美展》。

1985年 33岁

旅居瑞士。

1986年 34岁

定居法国。

作品在欧美，港台画廊，博物馆展出并得到收藏。

 
展览

1979 第一届“星星美展” ，北京

1980 第二届“星星美展” ，北京

1982 布鲁克林博物馆，纽约

1983 与黄锐及王克平联展，北京 哥迪柏画廊个展，洛桑，瑞士

1985 与黄锐联展，大阪府立现代美术中心，日本

1986 哥迪柏画廊及蒙尼比尔画廊个展，洛桑，瑞士

斯德哥尔摩东方艺术博物馆个展，瑞典

纽约市画廊，纽约

FIAP国际版画展，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