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瘸马的行者的作品：梦里南山
饮酒（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 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 欲辩已忘言。
九月的菊花静如处子，竹篱笆的围城是一个男人的臂弯，守护着秋天的气节和明艳。乡村的风从城墙的缝隙间钻进来，轻轻摇曳着少女的心扉。
一位老者从另一座城中逃出来，没有慌张，捋着从容，眼睛里燃亮童年的光，轻启栅门，如释重负地走进这座由清风、野菊、疏竹和虫鸣声围成的圆圈里。小院里从此多了酒香，多了墨香，多了醉眼朦胧的老诗人和沾着菊香的如风清逸、沾着风清的如菊清丽的诗章。
陶渊明陶然而醉――无案牍之劳形，无丝竹之乱耳。茅檐低小，一颗在纷繁规则的羁旅中倦怠的心所需无多，即使是田园间的一棵草也能挂得住一位归者思乡的泪滴。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陶公结束了三十年的牢役，刑满释放了。
家是田园，田园亦是家，被圈禁太久的心怎能不艳羡这如画的时光。朝荷锄，暮持酒，夜起对月相共语，闲来采菊东篱扶花舞，此刻的陶渊明总喜欢对着南山遣怀。
南山其实很普通，但它选择了一个最好的角度切入了诗人悠闲的视线里，不远不近，既朦胧又清晰，如隔纱之美人，如临风之仙子，从东南45度角站在田园和农舍的前方，成为一首歌，轻呤着《归去来辞》，让归去来者惊羡成瞬间凝铸的传说和风景，打动过多少疲倦的心灵。
南山其实只是一个人的南山，因为除了昨天的陶公，今天的我，明天的你都再也找不到先生曾经采过野菊的东篱、悠然见过的南山。南山是陶公的一座坟茔，用真实的堆积树立着先生遗世独绝的孤标和清逸。南山对于我们却是南柯一梦，令我们向往却无处找寻。
美好的梦境没有人会不心神往之，从陶公的诗章里抬起眼睛，我的头颅却怎么也躲不过思想的叩打。换个角度讲，南山是古代旧吏归隐的心灵家园，官场的穷通是陶公的境遇，无非达则力保皇权，穷则独善其身。作为封建官僚和诗人、学者的陶渊明，只要坚守住自己、不坏了名节就足以令后来者礼遇和拜瞻了。但是值得商榷的是，时至今日的我辈如果也呤风弄月，时不时隔靴搔痒一番，或大发退身之慨，或常作隐逸之喻则未免不合事宜了。环视周遭，虽不尽美，然而封建君制下的官场已不复在了。虽然时下的公务员圈子里不乏蝇营狗苟之辈、舍身谋爵之人，这些人自圈官场，抛掉许多弥足珍贵、甚至根本不该抛舍的东西，把两只手臂也当作腿脚奋力向“上”爬行。着地的四肢，和地面平行的背上顶着个大头帽非常诙谐地标注着他们的类别和等级。他们自不去为人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且不去管他们。然而，回过来说我们，我们身后站的是人民，肩上扛的是责任，我们是人民的仆人，我们无权怨叹苦累，无权轻言退却。如果说，在我们的心中确实还有一座南山的话，这就是国家的强盛和民族的复兴大业。无欲无争的大同世界是先人们的南山，无欲无争的共产主义社会则是我们的南山。
南山如悠然一梦，站不站立，怎样站立，绝不是陶公不灭的《饮酒》诗所能说尽的。陶公也说，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我又何德何能，在此望风言事呢。说到底，为人、为文、为事业，不过尽心尽职而已。南山亦非梦，心到自登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