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节选）
（一）
似乎走了太远的路。似乎，一步未行
三百六十五个日子，背转身
黯了喜怒哀乐，黑着脸
也黑着脊背。一盒废弃不用的军棋
排列整齐
想着工兵和地雷
战争，片片段段，无声无息
尘埃真的落定了吗？
年关将近，仿佛是期待中的末日
是一种安全，对于往昔也对于未来
梦想着干干净净的结束与开始
劈开被记忆噬空的树
一段段填进火塘，把呼喊烧得通红
请求年关把紧，别让一只白蚁爬过去
它们微小，令人同情
记忆有着毁灭性的繁殖力
（二）
面对年关，疼痛舒口气，不再隐藏
伸出雪白的胳膊，仿佛白藕出泥
洗净，闪着脆嫩的亮
一眼眼孔洞，泪痕血痕，不可深究
劈开一个个结，大痛为小痛松绑
攸然面对，生命中的百合
洁净。喜悦。睁着一对婴孩的眼睛
向我询问人生——
苦痛、快乐、酸涩皆成空白
四十年的经验顿成虚谎
天，格外地高。地，格外地远
在天地间，也在天地外。旁观自己
认认真真地演场戏无愧良心
开幕时己落幕
虚空中，处处皆存执著
（五）
年关一过，天外的我就该走了
地上的我，从年关的铡刀口跳下来
就象从城墙上下来，溜进错纵的胡同
不需要梦的气流，也无需星星搭桥
彼此分手只需要停一停“思想”
停一停思想，天地就分开，各自归位
再多停一停，真理已经隐约欲显
可惜地上的人不敢停止“思想”太久
有本书上说：思想是生命的呼息
停久了，缺氧。
脑子死亡后，还能“知道”什么呢？
对于“空白”的恐惧和绝望
来自于从未尝试过进入“空白”
执著思想，握紧知道，诚惶诚恐
大约还需四十年吧？
才能被生死吐出来，随意地为橘为枳
●世俗之尘
让我把四肢收拢
缩入心脏
塞满所有虚空的地方
仿佛星星在夜的衣袖中
空荡、无力——
往昔的某个时刻
飘在上空。澄清、湛蓝
蓄着透明的水滴
藐视我的饥渴
那些真实，大珠小珠
不肯落入玉盘，不肯
让美丽的声音
昙花般绽放，平庸地消失
我被虚谎的能力牵引
选择世俗——
一张发黄的绢帕
封住口鼻。封住心灵
也封住歌声
爱，游荡在戈壁
象一朵干枯的骆驼刺
任凭卑贱浸染骨骼
任凭血液
渐渐，稀淡如水
崇高——遥远地——
坐在山顶，成为化石
在我人生的哪一瞬？
梦想，皂泡般破裂
那细小的哭泣
仍缠缠绕绕时断时续
日子与四肢，却早己
适应了
尘土中的安逸
●黔东南——心灵可以呼吸的地方
黔东南
滚滚浊尘中的一方净土
仿佛上天悄置在人间的镜子
倒映着层峦叠嶂的群山
倒映着鼓楼、花桥、青竹
它映出千年的阴晴，万年的圆缺
也映出每一个走近它的人
哦！黔东南，在你的面前
谁能避而不看
自己尘埃的心，疲惫的脸
谁？能不渴望饮你的歌，沐你的泉
风一般的歌声啊，你要来吹刮我
撕去，皮肤般贴在脸上、心上的面具
雷一般的鼓声啊，你要来震撼我
让灵魂可以脱离肚腹的缠累
展开纯银的翅膀，跟随月夜情歌
哦！苗乡侗寨——
眼睛对你陌生，心灵却与你相亲
如波浪又如森林的侗歌大调
它将我一浪浪抛上云端
又将我一层层，深深拥入大地之怀
我饮你，如犊子饮母牛的乳汁
你舔干我的泪，如尝爱情的蜜
让我顺着你怀中的江水流淌吧
双肩磨擦着山的倒影
脸颊拂过凤尾竹多情的手指
心，共鸣于
盛装姑娘银饰的颤栗。哦——
我若醉得沉沉睡去，是因不敢
再多看你一眼。我若在半夜急切醒来
是怕漏失了你一次偶然的回眸
黔东南——让心灵可以呼吸的地方
人类与自然和谐的家园
你的微笑恒定而神秘
与我的血液同温，与我的心灵熟识
曾千百次进出于我的梦境
●饮酒猜拳
今夜,我是一朵盛开的酒
纯净芳香 一瓣瓣
展开或羞闭
以馨凉的指尖触摸脸颊
数字们蹦跳着诞生
不需要意义,拒绝被计算
奢侈地被"诚实"孕育
肉体和精神,稚嫩,冲动
史无前例地脚不沾地
今夜
智慧,无聊地升到天外
本能,羞惭地钻入地下
离别,是一针催产剂
我们,是一瓶
开了盖的香槟
别再喊我姐姐,别再出声
你所凝眸的背影
正在迅速挥发
●谈诗
突然间,我们认真
整个世界尴尬地
立在一边
无法嘻皮笑脸
以强奸为职业的
"世俗"顿时阳萎
茫然地瞪大眼睛
惊诧一群习惯出卖的人
猛然圣洁
●纳兰容若
整夜整夜
被你用眼泪和着忧伤喂养
唯有你的词，伸过来
摸着我却不将我划伤
午夜，我枕着你的歌吟
仿佛枕着水中的月亮
不敢思念你眼中的神情
怕它们碰破我的心脏
怕心里的泪，汹涌地流向你
冲坏了精心凝冻的诗行
它们颤抖着象秋风中
最后一片叶子，等待放弃
守了几百年的衿持
哦！纳兰纳兰，你隔着
冬水般冰凉纯净的时空认识我
将我无法言说的心痛
化成美丽，化成可以承受的忧伤
让我在你的词句中
屈身而卧，一夜无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