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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章华】北溟:卡夫卡与鲁迅
文章来源:综合整理 作者:北溟 发布时间:2005-08-15 23:06:31 点击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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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夫卡与鲁迅
                             文/北溟

                         卡夫卡的诞生

  犹太民族实在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西方人安身立命的上帝是他们的创造,基督教中的《旧约 》描述记载的就是犹太族早期的历史,但西方人宁愿相信那是全人类的早期史,是上帝这位全知全能者创造了世界(包括人类、动物与植物),伊甸园是人类的乐园。在十九世纪,犹太族出现了三位影响世界进程的大科学家、大思想家:马克思、弗洛伊德、爱因斯坦,还有一位犹太裔作家卡夫卡是不应忘记的,卡夫卡作为这个神圣家族的一员,有其独特的价值与重大的意义。马克思有改造世界的强烈愿望,是外部的物质力量的代表,是现代社会的普罗米修斯;弗洛伊德的志向小得多,所从事的事业却迷人得多,他开了精神分析学的先河,这门学科的影响力、渗透力极强,二十世纪的许多其他学科(包括文学、医学、社会学等)都深深地受到它的影响;爱因斯坦的意义无需多说,相对论彻底颠覆了人们的世界观、宇宙观,从而深刻地改变了当代哲学、宗教的发展方向。
  那么卡夫卡呢?这位早逝的天才,“一切障碍都在摧毁我”,这是他手杖上刻着的预言,他确实被摧毁了,被那个世界,和虚弱的体质,忧郁、悲观的灵魂。这个有别于以上三位伟人的犹太人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卡夫卡显示了这个民族心理结构的另一面,他的孤独、忧思与深刻的绝望预示外部世界的强悍、荒寒与生硬,爱因斯坦描述的多彩多姿的物理世界,是他难以想象,也不能渗入这颗忧郁、脆弱的灵魂里。马克思允诺的自由世界与必然王国,又遥遥无期,但即使实现也难以消除卡夫卡内心的荒凉和手足无措,与内心的受苦、恐惧、绝望。卡夫卡是贫乏时代的修士,刘小枫又说,他是现代社会的隐修士,是基督教里的许佩里翁。
  弗兰茨。卡夫卡,1883年7月3日出生于布拉格的一个犹太人家庭,晚鲁迅两年。父亲是百货批发商,家庭非常富裕,卡夫卡从小爱好文学,中学时就开始读斯宾若莎、达尔文、尼采的著作和易卜生的戏剧。大学时期开始创作,与布罗德结为私交,后者是他死后的遗嘱执行者,1912年他们几度结伴去巴黎、苏黎世、米兰、魏玛等地参观游历。这时法国作家福楼拜、丹麦存在主义哲学家克尔凯郭尔对他产生很强的吸引力,并开始研究中国的老庄哲学。
  卡夫卡的父亲是典型的资产阶级商人,“资本主义同某些精神生产部门如艺术和诗歌相敌对的”,父亲要求的是子承父业,以维护与拥有更多的物质财富,更高的社会地位。弱幼的卡夫卡迫于父命改学法律,获法学博士学位,但卡夫卡热爱的是文学与写作,以后无论是在法律事务所做.见习律师,还是在保险公司里工作,都是为了应付父亲不得已做的事。这种场面是并不鲜见的,许多文学大师都曾遭世人的误解,包括亲人的错误的人生引导。如果卡夫卡按父命,集中自身的力量搞好世俗生活与公司的生意,并非是件坏事,至少沿着父亲的思路,卡夫卡会得到尘世的幸福的生活,得到尼采与凡高所没有的天伦之乐。卡夫卡的内心充满矛盾,始终无法从父亲教育带给他的“虚弱、缺乏自信心、负罪感”的性情中解脱出来,写作成了他与世俗的争斗中获胜的唯一途径。“我与写作的关系和我与人的关系是不可改变的,他们建立我的本质中,而不是暂时状况。为了写作我需要孤独,不是象个隐居者,仅仅这样是不够的,而是像个死人。写作在这个意义上说是更酣的睡眠,即死亡,正如人们不会也不可能将死人从坟墓中拉出来一样,也不可能在夜里把我从写字台边拉开。”这种几近疯狂的写作态度,戕害了他原本虚弱的躯体,为什么文艺天们不能像歌德那样懂得与生活妥协,善于克制心中疯狂的创作念头,保护好自己呢?或许,他们不是不懂得,而是身体被一股魔性的精神的力量控制着,魔鬼欲从他们的嘴里说出生活的真谛,尘世的腐朽和无可救药。
  1924年,卡夫卡因患肺结核,久治不愈,在维也纳的一家疗养院里去世。
                                 
                         卡夫卡的婚姻

  卡夫卡的婚姻原本可以十分幸福的,作为一个富商之子,要物色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伴侣并非难事,父亲也极为支持他结婚。但卡夫卡没有最后结婚,同菲利斯的两次订婚,有两次退婚,说明他在是否结婚这个问题上的两难选择,最终还是写作这个魔鬼促使他过起“地窖人”的生活,因为写作是克服他“虚弱、缺乏自信心、负罪感”的唯一保障,当他意识到婚姻将危害写作的自由与独立性时,就放弃了结婚与生儿育女。其实卡夫卡清楚地知道自己无力承担俗世的任何责任,特别是家给予人的束缚力,卡夫卡懂得法律与道德,又偏偏是一个道德与责任感很强的人,而内心深处的罪感将他推想孤独,孤独的滋味虽然难熬,却只需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梦幻,这是写作的最佳环境。卡夫卡将自己的写作视为“我梦幻般的内在生活的体现”,在这个梦幻的世界里,毫无温暖的天伦气氛,只有 压抑、变形的人物,迷路的不知家园为何物的土地测量员,被无缘无故判处死刑的公民K。
  那么怎么理解卡夫卡这个人呢?这个谜一样的犹太作家?我们宁愿相信他是一个生活于另外星球上的陌生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与地球人的生活环境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敏感地体悟到世态的炎凉、荒诞。类似于德国的抒情诗人荷尔德林,卡夫卡是被卖入人间的天堂之人,是尘世生活的审判者,他的控词又是那样晦涩难懂。由此,我想到在故乡,总有一个疯子在村里四处游荡,或许,他就是丧失灵魂的卡夫卡,不再独自将自己关在地窖里没命地写作,疯狂地宣泄他外星人的苦闷和愤怒。
  卡夫卡对婚姻的态度像哲学家处理棘手的哲学问题一样,充满困惑,世人认为合则聚,不合则散。而他瞻前顾后,像个觅食的疯子走在沙漠里,为什么不先试一试呢?这个充满疑惑的人,感情的吝啬鬼,耽迷于写作的犹太人。其实婚姻与写作一样,不是绝大多数人都放弃写作,而喜欢形而下的婚姻状态吗?重要的是反抗,卡夫卡要留有一条与父亲教育带给他的“虚弱、缺乏自信心、负罪感”的性情斗争的路,这与其说是和强大的父亲斗争,不如说是与自己作斗争,与世界给他的荒诞感、陌生感的斗争。对于这场抗争,几乎所有的人都避重就轻,选择婚姻这条不彻底的、贻害无穷的道路,用肉体的享乐,心安理得将抗争的接力棒传递该下一代。卡夫卡的意义就在此,抛弃尘世的享乐原则,走上一条圣徒式的通往天堂的不归之路,但卡夫卡的天堂有别于陀思妥也夫思基的,他的天堂或许就是他来自的哪个星球的生活,没有恐惧、一片和平、宁静、安详的乐土。其实我们不能想象看法有卡心里的天堂是什么图景的,只有他自己清楚,甚或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这个被梦幻淹没的外星人,蔑视享乐原则的修士,他的抗拒与脆弱一样强,是他抵破了婚姻的厚厚障壁,和克尔凯郭尔一起捍卫了人类的神性尊严。借此才能突破世俗生活的不幸与苦难,卡夫卡反映的人的异化是由人的生存环境的日趋恶化造成的,而人人应对这恶化的环境负责,因为人们都选择了婚姻这条不彻底的、贻害无穷的享乐主义道路,留下的苦难和罪恶谁来担当?享乐主义导致了社会个体间的争斗,互相欺骗,自相残杀。萨特的“他人就是地狱”道出了现代人真正的心理,在此心理支配下,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信任、相互友善的可能。享乐主义必然会使人际关系的普遍冷漠,造成个体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无助感、荒诞感。因而,卡夫卡的不结婚是选择一种担当,选择了一条比常人远为艰难的道路行走,他要用全部的心力将这个世界的对人的异化,权力的无限膨胀,与人的种种绝望,在他的创作中表现出来。
                                     
                         卡夫卡与鲁迅

  卡夫卡和鲁迅的区别是巨大的。前者的外壳显得多么脆弱,瘦削的脸庞,忧郁的眼神,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印象;鲁迅则是金刚怒目式的斗士形象,“一个也不宽恕”的遗嘱,表明他对世俗决不妥协的人生态度,他在这个世上受伤太深,心中产生了太多的黑暗。
  鲁迅自幼丧父,失去父亲的保护,少年的鲁迅是孤独无援的,但这也使他养成了独立自主、坚韧顽强的性格;卡夫卡始终生活于强大的父权阴影下,感觉不到安全,温暖,在父亲的富有与暴躁脾气下,成长起来的卡夫卡虚弱,而缺乏自信心,他甚至不能公开地从事自己喜爱的事业。鲁迅的弃医从文是自觉的,惟其自觉才做得彻底,卡夫卡的写作有着被动的因素,尽管后来写作成了他存在的方式,他做着两面人,一面是资产阶级商人之子卡夫卡,另一面是文学爱好者,兼地下写作者卡夫卡。卡夫卡应付世俗的能力是非常弱的,也不屑于去应付,他被动的生活着;然而他还活着,因为要写作,他的躯体还允许他写下去。
  卡夫卡是现代文学的鼻祖,他的影响是世界性的。鲁迅的影响主要在思想方面,特别是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影响,现代化最主要的是个性的解放,“把人应有的归还给人”,从几千年封建主义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卡夫卡描述的世界是荒诞的、毫无意义的,在这样的世界上人的任何挣扎都是多余的,人性的高贵被人创造的物的异化吞没,其实这是后现代的特征,当今消费主义的表现;因而,从本质上说,虚无是一切贤哲之士最终必须面对的魑魅魍魉。而科学与理性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人本主义的危机出现了,以人为中心的启蒙主义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鲁迅和卡夫卡都看到了存在的荒诞与无意义,因而前者要绝望地抗争,在这个世界上,芸芸众生是无辜的,他们的苦难与不幸促使他活着并斗争下去;卡夫卡却在揭露,用他的入木三分的笔,塑造出一个个隐寓的象征世界,人在这样的世界中的无奈的叹息与痛苦的挣扎。写于二十年代的《野草》、《彷徨》,象征主义的色彩非常浓厚,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之后,社会的改变很少,黑暗,苦难与泪水照旧存在,勇士门沉寂下去,有的甚至变质、堕落,他感到异样的孤独。“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感到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这是《野草》题词的第一句,鲁迅心灵的痛苦也体现了出来。此时的卡夫卡已完成了他的大部分作品,结核杆菌严重侵蚀着肌体,他自己感到已走尽人生的路途,拟了这样的遗嘱:
  “最亲爱的马克斯,我最后的请求,我遗物里,凡属日记本、手稿、来往信件、各种草稿,等等,请勿阅读,并一点不剩地全部焚毁,同样,凡在你或别人受礼的所有我写的东西和我的草稿,要求你,也请你以我的名义要求他们焚毁,至于别人不愿交给你的那些信件,他们至少应该自行负责焚毁。”卡夫卡欲不留一点痕迹地离开世间,为什么要这样呢?类似于隐于山林的世外高人,不想干预这个世界,因为他知道任何干预都是无效的,老庄的无为哲学在这里起了作用,卡夫卡内心的秘密是通过小说与日记表现出来的,最终他认为这种表达毫无意义,对这个强加于自己身上的世界彻底的绝望,而死神及时来迎接他,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们来看看后期的鲁迅,显得更加无情,尖刻,多疑,创作多以批判,揭露性的杂文为主,如果卡夫卡多活十几年,他会出现同鲁迅一样的转变,或者转向宗教倾向的写作,就他所处的环境与自身条件而言,后一种可能性更大。鲁迅的不足在于,缺乏终极的信仰,共产主义不能解决他心中的谜团,左翼联盟中的共产主义者所作所为,使他对共产主义产生了深刻的怀疑;而他的这种不足是由他所处的民族精神的不足造成的,鲁迅是人,不是神,他的所思所为无不打上那个大变动时代的民族的烙印。另外,共产主义不能成为宗教,它的致命缺陷由苏联的崩溃表露出来,因而,共产主义也不可能成为一种信仰,在这个方面鲁迅是正确的。
  卡夫卡的城堡与鲁迅的野草世界都是人类对生存的困惑的表现,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的问题。生的尊严,与死后的荣耀,又是一个问题。德国思想家毕希纳说,“人啊,自然一点吧!你本来是用灰尘、沙土与泥土制造出来的,你还想成为比灰尘、沙土与泥土更多的冬天系吗?”或许,卡夫卡和鲁迅所面对的,恰恰是许多人所忽视的,但正因为他们忽视,他们是真正幸福的人类,他们的苦难和泪水有了不朽的价值与意义。

责任编辑:
泽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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