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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理想主义者——许德民先生专访
文章来源:邮件来稿 作者:李天靖 发布时间:2006-03-28 09:06:22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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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发生 不断选择
——记“最后的理想主义者”许德民
文·图/李天靖 吴歌兮

  ·编者按

  许德民先生是抽象画家、是抽象艺术理论研究者、是作家、是诗人、是学者等等。要给许德民先生一个简单的身份定义,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在同是诗人出身的妻子的眼中,“许德民不是一个善于放过自己的人,不放过自己在时间上的松懈,更重要的是,他不善于放过自己的创造力。他总在自己身上挖井,深深浅浅,坑坑洼洼,非得不时地冒出涌泉出来。”
  在读高一的女儿小时侯的眼中,“我爸爸,是个可爱,又吸引人的爸爸,他有个聪明的脑袋,有的时候他还会和我‘大闹天宫’呢!”现在,爸爸会和她一样也喜欢周杰伦的那些让人听不清楚的歌。她和爸爸没有代沟。
  在侄子的眼中,“叔叔是一个标新立异、喜欢接受新事物的人”,“叔叔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只要爱好哪一样东西,就会潜心研究,并会获得很大的成功。我觉得他是一个追赶时代潮流的并常常走在很前面的人”;外甥和外甥女说,“舅舅热爱艺术,但从不因艺术之名而逃避现实生活中的责任。”
  在今天这样的时代,或许本来就没有必要对一个人进行明确的身份定义。在对许德民先生有了解的人看来,他不仅是上述概念的综合体,而且他也许还有更多的身份;但是在另外的有些人眼里看来,他也许什么也不是。
  或许他还有更多的身份,或许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一个“最后的理想主义者”。

  妻子郑洁说过,许德民不是一个善于放过自己的人,不放过自己在时间上的松懈,更重要的是,他不善于放过自己的创造力。他总在自己身上挖井,深深浅浅,坑坑洼洼,非得不时地冒出涌泉来。在探索生命的历程中,许德民总是不断地发现开掘自我、调整重塑自我,在肩负责任、人生转轨、理念生发、价值确立、艺术创造等诸方面,以一以贯之的激情与睿智、卓尔不群的才华展彰显个性,为时代增辉添彩。

    ·重聚在诗歌的旗帜下

  许德民1953年12月31日出生在上海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许德民就是中国大学生诗人群体的代表诗人之一。他的诗作曾获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奖、《上海文学》作品优秀奖和首届上海市文学奖。他著有诗集《时间只剩下一棵树》、《人兽共患病》、《发生与选择》;诗画册《现代幻象画》、《许德民作品》;艺术理论专著《抽象艺术学》(待出版)。
  80年代中期,他在写诗的同时,又转攻绘画,经过20年的色彩笔墨之战,成为上海知名的抽象画家,屡屡在国内外举办画展,画作被世界各国的收藏家收藏。他的抽象画获得2005年上海美术大展艺术创新奖,并在拍卖会上被收藏者高价拍走。现在许德民是职业艺术家,中国首家抽象画廊——角度抽象画廊的创办人和上海画廊网的艺术总监,上海角度抽象艺术研究中心学术主持。
  他曾是恢复高考后的复旦大学诗社第一任社长,复旦诗社也是恢复高考后中国大学最早的校一级的大学生诗社,他也是当时中国大学生诗歌文化的始作俑者之一。从1981年到1991年,社刊《诗耕地》一共出版了15期,许德民就主编了7期,在当时也是全国唯一连续出版超过10年的校园诗歌刊物。
  2005年9月,复旦大学百年校庆。他停下手中的画笔,用自己的将近一年的时间,主编了共16本的《复旦诗派诗歌系列》,并向百年复旦校庆献礼一座“复旦诗魂”铜雕。在这一系列活动的过程中,许德民作为主要的策划者、组织者,全身心而为之奔波忙碌。他沉浸在亢奋之中,昔日的诗意又在心灵汹涌澎湃!为出《复旦诗派诗歌系列》、为捐赠“复旦诗魂”铜雕义拍筹款,他个人也拿出价值10万元的6幅画。他说,确实重新体会了什么叫“公益事业”,就是无偿、无条件地付出,就像“老房子着火”一样重新又回到诗歌的身边。
  离开学校已经20多年,而且后面的校园诗人学生几乎都不认识,要将25年来的所有的复旦校园诗人一个不漏的找到,几乎就是在大海里捞针。在联络组稿期间,他整日坐在电脑前工作;当 25年历届“复旦诗社“的诗友的诗稿通过“伊妹儿”像雪片般发来,许德民调动所有能够动用的人力资源,来读稿、审稿、编稿。许德民告诉说:“从来没有看诗看到‘绝望’,那天连续看诗近十个小时到深夜一点,还有几百首诗没有看完,一瞬间感到两眼发直,感到绝望。”
  当《复旦诗派诗歌系列》16本装帧精美、版本豪华的诗集呈现的时候,几乎人人都感到惊讶,感到由衷的敬佩。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诗歌的黄金时代,诗歌处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只有对诗歌深深热爱至深至绝的人,才有可能逆潮流而动,擎诗歌的旗帜于浮躁之中。只有在理想主义的泥巴里埋藏久远,才能长出如此罕见的纯正植物来。如果不是他集诗社创始人和活动创始人于一身的使命感,这些散落各个时期的著名学府学才子们的优秀诗篇,将随时间的消逝不复存在。
  2005年9月14日深夜12点,许德民亲自指挥,两吨重“复旦诗魂”铜雕从吊车上徐徐落下,安放在复旦“逸夫大楼”旁的草坪上。随后他也和工程师、技师们不遗余力地在铜雕上擦拭打磨上蜡。像对待自己十月怀胎刚刚生出的孩子般地顾眷。这是他精心策划、设计的艺术铜雕,主体是两本厚重的《诗耕地》交叠在一起,整座铜雕在月光下显得朴素凝重,纹理、折边等细节的设计、处理都一丝不苟。铜雕上镌刻着许德民撰写的铭文:“旦复旦,日月光。复旦诗社,成立于1981年5月27日,有诗刊《诗耕地》、《语声》,诗集《海星星》、《太阳河》,源接上世纪40年代《诗垦地》,形成复旦诗派。百年校庆,诗友重聚,感恩母校,让我们博学,感恩诗神;让我们笃志,特献铜雕“复旦诗魂”,愿母校诗魂永在。2005年9月。”百字铭文,深情地表达了诗人对母校的赤诚之心。
  2005年9月17日下午1时30分铜雕揭幕,几百来宾目睹这神圣的时刻,无不为熠熠生辉的铜雕动容。下午2时半,许德民主持《复旦诗派诗歌系列》首发式暨复旦诗派诗歌研讨会,来宾济济一堂,《诗刊》主编叶延滨断言《复旦诗派诗歌系列》将会进入中国诗歌历史。许德民感慨地说:“复旦诗社在生存环境不是十分顺利的情况下,竟然能完整地延续25年,这已经是一个奇迹。现在能够将复旦这些最优秀才子们的心血之作,集中在一起,在母校百年庆典之际汇编成一套作品,献给母校,献给诗歌,献给历史。此刻,我才真正体会什么是诗歌的神圣!”

    ·仿佛神话般的往事

  他与文学艺术结缘的经历颇多曲折,富有传奇色彩。1970年到江西插队时,他就热爱文学,坚持自学写作诗歌、小说。在全民不读书的时代,会舞文弄墨、会吹拉弹唱的他作为优秀上海知青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读了两年财会中专,1977年毕业后分到九江一家工厂做会计。1977年恢复高考,因被规定的工作年限和专业所限,他只能在两年后1979年才能报考经济类专业。
  1978年,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实现四个现代化”作为国策,成为整个国家经济和社会工作的纲领。1980年,已是复旦大学经济系二年级学生的许德民,对当时中国的国策“实现四个现代化”从经济理论上提出了质疑,写了一篇题为《论四个现代化是否符合社会主义生产目的》的论文,他认为“实现四个现代化”是把社会发展的手段当作社会目的来追求。社会的目的应该是人民生活水准的现代化,一个国家的国策应该体现社会目的,而不能将手段当作目的来追求。“将手段当目的来追求”会出现非常大的偏差,造成社会有效资源的极大的浪费。论文写完了以后,许德民请自己的老师,当时经济系三位最权威经济学教授审核,得出得结论是论文在理论上是能够自圆其说的,逻辑推理是精确的。这篇论文将发表在复旦大学著名的学生杂志《大学生》第二期上,已排好了版,拿出了校样。后来校有关部门和领导在审稿时发现了,批评“实现四个现代化”这样的天天都在宣传的国策和纲领,这在当时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他们找许德民谈话,把这篇文章给撤下了。上世纪80年代初期,作为纲领性的国策还是不能让人随意讨论的,对政府的任何怀疑和质询都可能被视为异己而遭到处分。
  整整十年,“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国策左右着中国经济、政治的命运。其结果就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盲目生产和重复建设、生产过剩及三角债等严重状况时有发生,给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经济带来了不小的失误和灾难。直到进入了90年代,“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口号才逐渐消失,而被市场经济和人民生活需求所取代。有一点也许是肯定的:如果人生命运不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拐点,许德民也许不会成为后来的先锋诗人、抽象画家,而应该顺理成章地成为经济学专家。让他耿耿于怀的是,直至今日,中国经济学术界对于“四个现代化把手段当作目的来追求所造成的失误”的反思依然不够充分。许德民说,“这事对我的打击是很大的,使我对经济学的理论研究产生了心理障碍,并且再也没有写经济学论文的激情。这是我后来将事业的方向转向文学艺术的重要原因。” 他还说,“对于社会发展的手段和目的关系,我们社会很长时间里是搞不清楚的,至今也难说我们的社会已经完全明白这个道理。这个社会唯一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提高人们的生存质量和生活水平,这个水平不仅仅是物质的水平,最重要的是生命的、精神的、心灵的水平。一切以人的生命方式的最合理性和完善性才是这个社会唯一的目的。”
   当经济学向一位极具经济学直觉和逆向思维的学子关上自由之门时,另一扇诗歌和艺术之门却悄悄向他开放。1980年12月9日,在复旦大学相辉堂一年一度的复旦赛诗会上,许德民创作的朗诵诗《心灵的自白》参赛,获得了创作奖第一名。这首诗的副题:《纪念“一二·九”运动45周年》。作品的锋芒尖锐、凌厉,以批判现实主义的风格,表达了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
    让我们为未来充满必胜信心
    在沙漠的威胁中扩大民主的绿洲
    ……
    我真想撕开我的胸膛
    用我砰跳发烫的心脏
    当作摧毁封建桎梏的弹头
    《心灵的自白》朗诵全长7分钟,其间“如雷般的掌声”响了二十多次,最长的一次竟有三分钟——许德民告诉回忆说:“当时我坐在台下,浑身发麻、发抖,我甚至不敢看身边狂热的同学,我被诗歌的力量所震撼,我从来也没想到诗歌的感染力竟然会那么强烈,那么激动人心。走道站满了人,窗台上也爬满了人,整个相辉堂几乎学生的热情所撑破。那晚相辉堂里狂风暴雨般的气氛,被人称为空前绝后。”
    二十多年了,每当回想起这段生命的华彩,他都会深深悸动。诗的力量,滋润了他整个生命,也注定了他的一生与诗同行。他具有抒情风格的成名作《一个修理钟表的青年》,1982年发表于《诗刊》第二期,并在年底评为《诗刊》1982年度优秀作品奖,并参加《诗刊》第二届青春诗会。青春诗会几乎就是新时期中国诗歌界的黄埔军校,80年代之后中国成名的诗人,几乎都出自《诗刊》的青春诗会。《一个修理钟表的青年》现在读来依然让人感动不已:
    戴着天空般莹澈的放大镜
    我检查一个老损过度的机芯
    仿佛检查时代的心脏
    把遗失的年轮 理想和爱
    从苏醒的嘀嗒中找回
    让金黄的齿轮衔接金黄的信念
    ……
    用我心灵紫红的石英钟
    校准冶炼太阳的中国时间
    校准汗气腾腾的中国
  对祖国充满了爱和责任,是上世纪80年代大学生的精神写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让他们神往和沉醉。80年代是理想主义的年代,许德民风趣地说他们这代可能是“中国最后的理想主义者”。
  他的早期的诗歌代表作《紫色的海星星》,曾经好评如潮,被十多本诗歌选集选入,《紫色的海星星》等诗作还被选入中学语文教材:
    并不是所有的善良
    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并不是所有的伤害
    都是蓄谋已久的
    ……
    海星星呵
    让我们成为朋友吧
    我的心是你的珊瑚林
    当猜谜晚会结束的时候
    我和孩子们的眼睛里
    你会升起来/走向西山顶
  上世纪80年代初,许德民主编的复旦诗社学生诗集《海星星》是中国第一本大学生诗集,发行十万册左右,风行整个中国的大学校园,在当年的复旦几乎是人手一册。

    ·在群鸟中首先起飞

  80年代中期,他从出版的第二本诗集《人兽共患病》开始,就尝试抽象诗的写作,诗风的变化与原先大相径庭。他的诗歌风格,从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发展到意象主义、象征主义,又跨过后现代主义和平民意识,最终落脚到更具现代性、先锋性的抽象主义;究其原因,就是他的心灵永远向往一种突破和超越,一种更为自由不羁的创造。他就是把艺术中的创新当作生命一样来珍惜。他的出色的文字功底和理论修养使得他在80年代中期就写出了几万字的前卫诗歌论文《论朦胧诗》,并被权威的《新华文摘》转载。
  诗歌理论的建树方面,他独创了“诗言美”、“诗言形”等理念,即是对于中国两千年传统的“诗言志”、“诗言情”诗歌审美观念的拓展。
  “诗言美”,就是诗歌以文字作为自己的载体,纯粹表达一种由文字带来的美丽,可以是文字组成的视觉画面,构成唯美的语言意境,带来的抽象境界。“诗言形”,在表达方式上比“诗言美”更超前,就是语言纯粹是形式的材料,语义是通过语言自身造成的,对语句的要求是创造性的发现和组合,而不仅仅是移情、象征或者通感。“诗言形”就是抽象诗,就是运用机遇和偶然,让语言自由组合成非人的理性和经验能够抵达的意境,来完成语言本身的创造。
  许德民从小就喜欢画画。小时候在课桌上画过骑马的将军,中学时画过毛泽东的宣传画像,在农村插队为农民画过礼匾和床匾。成为诗人以后,他写诗之余常抄起画笔,先是与妻子合作剪贴布画,居然发表了十余幅。后来为自己第二部诗集《人兽共患病》插图,随后就开始了绘画创作。在1990年就出版了第一本画册《现代幻像画》,当时能够有条件出画册的画家还不多,因此第一本画册在当时流传很广。当今很多成名的画家在读美术学院时都看过这本画册。
  《现代幻像画》画册里,用写诗的手画的黑白画,意象独特、张扬、突兀,情感炽烈。《时间只剩下一棵树》、《直觉中的现实》表达了当时人们普遍精神的失落,甚为明显;《人格力量的自我分离》、《恋物情结》、《淫水》等则是对90年代盛行物欲主义的批判;《洗涤》则是对历史事件的纪念或记录;《孤岛玩味》、《七月荒芜》、《并非蛇年无法逃离》、《安全地带的保险系数》、《一个死者对生者的理解》等,表现了灵魂的孤独、痛苦与挣扎;《憧憬伊甸园》的画面出现钢琴、鳄鱼、防毒面具、现代夏娃、骷髅等意象,具有反讽的意味;《城市幻象》、《人鸟》,则反映了城市栖居者经受物欲烤炙,灵魂焦灼与空虚,及被物化的精神压抑与内心的反抗。
  记得一位评论家说过,上海艺术家什么也不缺,生活的经历、文化素养、艺术感觉、创作技巧,应有尽有,唯一缺乏的是艺术家的勇气。2001年,许德民创办的角度抽象画廊是中国第一家抽象画廊,也是当今中国唯一的一家抽象画廊。在西方发达的国家,类似巴黎、伦敦、纽约这样的大城市,抽象画廊占了整个画廊业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抽象艺术和西方的差距,可想而知。角度抽象画廊开张之时,许德民就知道这是一个需要耐心和等待的产业,因此,他早就做好了为上海“消费”一座画廊的心理准备。
抽象艺术是上个世纪80年代才在中国掀起并发展的艺术。尽管抽象艺术在世界已经有了100年的历史,尽管中国在国际上最有成就的两个画家赵无极和朱德群就是抽象画家,由于意识形态的封闭和滞后,抽象艺术在中国发展一直是很缓慢的,处在一种没爹没妈、自生自灭的状态,全靠艺术家们的自觉和自信来维持中国的抽象艺术的文化形象。但是,许德民认为作为一种纯粹艺术,抽象艺术和人的生命方式非常接近,从享受生命的意义来说,人类的生活和生命中,抽象艺术是不能缺少的,而且是必须的。抽象艺术是能够让人们得到高雅享受和无限联想的艺术,因此,能不能欣赏和消费抽象艺术,将成为一个文明社会生命质量的重要的指标。因为整个国家文化的差异和落后以及传统生命方式的惰性,当社会和政府还无暇顾及到这个领域时,许德民的画廊却在有意无意中填补这个空白,也在引领五年、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后的人们生活方式。
  许德民常说,一个有着自己的学术理念和艺术风格的画廊,对一个城市的价值是不亚于这个城市的博物馆和大剧院的。无论是学术的涉及领域还是学术研究的深度,或者是对这个城市文化的历史贡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博物馆和大剧院还更高尚和无私。画廊是发现和扶植当代艺术家艺术创作的艺术机构,做的是当代的艺术,他们中的艺术家和作品就可能代表着当代中华民族的艺术文化,就会被未来的博物馆收藏,成为一个国家和民族的骄傲。更为可贵的是他们个人承担着所有费用,却在做着一件与国家与民族文化艺术息息相关的事情,全天候地免费为老百姓开放,向中国人展示全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文化的意义在这个艺术家的心中比经济的意义要大得多,大到他宁肯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让一个高雅的、有艺术品位的、在中国领先的纯艺术画廊,成为自己的“消费”方式,让所有愿意来画廊的人,都能免费享有到艺术的空间和空间的艺术品带来的生命愉悦。他心甘情愿为上海这座城市“消费”一家画廊。

    ·开创“发生”和“选择”的理论实践

  许德民二十年来绘画风格的路线图是:从具象到幻象,幻象到意象,再从意象到抽象。变化轨迹清晰。他的具象时期很短,几乎就是一步跨进幻象绘画,以象征主义的手法来表现画家对生命的解读。绘画意识从肉体挣扎到灵魂的狂欢,从理性的哲学思考到非理性的形式探索,之后点线面及色块的交迭晕化,一招一式、一笔一画,画风由骚动、尖利、喧嚣,到宁静大气而成熟,颜色构图,均在发生和选择中体现。
  近几年,他专攻抽象艺术理论,并首次提出了抽象绘画的元理论:发生与选择。他认为艺术理论从现实主义开始,是从再现—表现—发现的过程,这个过程都是以创造者作为主体来解释艺术的,都带有理性的完整性、结果性和终止性。许德民以“发生”和“选择”作为自己艺术理论脊梁,就是强调艺术的过程性,而非艺术的结论性。他认为艺术的价值和生命一样,永远是以过程作为自己的价值目标的,因此,艺术永远处在“发生”之中,艺术是永恒的“发生”。就一幅画来说,“发生”就是意味着可以一直画下去,作品的完成只是画家截取了发生过程中的某一个片段,通过“选择”的方法使这一发生片段得以保存。“发生”美学的意义在于艺术应该不断地在发生中发现偶然性,用偶然的神奇来使得作品具有唯一性和不可复制性,以此来增加艺术作品的稀缺性。对于那些完全有能力把握和复制的艺术作品,许德民认为就和人造水晶和钻石一样,尽管具有观赏性,但是价值不高。只有可遇不可求的艺术,才真正和稀世珍宝一样不可多得。
  再现主义艺术是写实绘画,表现主义艺术是象征绘画,发现主义艺术是创新绘画。“发生”主义艺术在形式上和发现主义绘画相近,只是在理念上“发生”更强调过程性,而发现则注重结局,具有较重的理性痕迹。“发生”是非理性的艺术行为,只有在“选择”时,才介入理性。
  在接受和消化前辈抽象艺术大师理论的基础上,许德民认为,在当今世界,抽象艺术理论的研究还是有很多盲点。首先是没有一套完整的抽象艺术价值评估体系和理论体系。抽象艺术的定义也有多种解释。许德民认为抽象画的定义应该明确化,他认为:“抽象艺术具有最高的精神纯粹性,是最接近人类生命本原的艺术表现形式”、“抽象艺术是非理性、无具象的纯粹视觉形式,是为形式而形式的艺术”。这些论断突破了前辈抽象艺术理论大师的论断。只有无主题、无任何具象元素,纯粹的色彩、空间构成的视觉形式,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抽象艺术。在抽象艺术与具象艺术之间,有无数交汇点。他在世界上第一次提出抽象艺术(包括任何艺术)的价值标准,就是评判抽象艺术:“好”还是“不好”的价值标准体系。他认为中国人的抽象艺术价值标准体系应该有五个方面:原创、唯美、精致、中国文化元素和画家资历。
  艺术原创包含图式原创、符号原创、技法原创、材料原创和题材原创。其中图式原创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唯美标准要求绘画在颜色、线条、构成、细节、肌理、空间上要达到平衡和谐、错落有序、节奏分明、疏密呼应、轻重互补、气韵生动。艺术精致就是奇特、有趣、有意味的构思,娴熟而独到的绘画技巧,无人能够模仿、复制的绝技,费时耗力、精雕细刻的工艺,看似无意却有意的神来之笔,每一个细节的精心、精巧、精到,使人一看就觉得艺术品的来之不易,而不是仅凭灵感一挥而就或者是可以无限重复。中国文化元素就是艺术吸取文化元素的独一性。中国书法、中国彩陶、中国纹饰、中国传统艺术里都有抽象画取之不尽的元素。在抽象画里放进中国文化元素,不仅可以让中国抽象画具有本土性,让更多理解中国文化符号的审美者有着亲近感,同时也可以让抽象艺术具有中国文化和精神的审美倾向,争取在世界抽象艺术舞台上独具一格。画家的资历包括画家绘画的经历、学历、成就和知名度。
  许德民认为在评介一幅抽象艺术作品的优劣时不能简单地凭个人喜好来衡量,而是应该有一个大家认同的统一的标准,只有在这个标准的框架下来衡量、评判,才是科学的合理的。否则带有明显的个人偏好的评判,都可能是不科学不合理的。许德民的抽象艺术的价值标准的理论研究,无疑是对一向认为艺术没有标准的观点的重大突破,这对本来扑朔迷离的艺术现象是一次正本清源的梳理和澄清。给很多非专业的艺术爱好者一条进入抽象艺术的梯子,这在世界上,也具有首创性。
  2006年4月6日,耗费许德民两个多月时间的两幅新作终于在“发生”中,走到了“选择”的境地。这是他有生以来倾注了最多心血的作品。在他座落在上海著名的艺术家积聚地“莫干山路50号”的角度工作室,许德民穿着蓝大褂工作服,上面粘着驳杂的颜色,颈脖上吊着眼镜。他既有着“选择”的喜悦,又有着形容的疲惫。他将这两幅画命名为:《发生-选择N006-04-01红楼梦》、《发生-选择N006-04-02金瓶梅》。因为这两幅画是以金色和红色为主体的,所以将中国两部文学名著作为副标题,也算是一种观念艺术行为。
  在给画作上光的时候,他说,“发生”就是一个怀孕和分娩的过程,可能是顺产可能是难产,可能是健康的美丽的孩子,也可能是死胎。一切都存在的变数,“发生”就是在变化中不断地变化,“选择”就是在变化中不断地选择。可能是内在的需要,可能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可能是随机的,也可能是必然的,发源于偶然、发源于心灵之外却能够震撼心灵的,不管是一根线条、一块颜色、一个符号,都是美的。在“发生”中“选择”,又在“选择”中“发生”,循环往复,直至奇迹出现,将奇迹定格、“选择”下来。其实还可以继续“发生”,但是不知到以后的“发生”将是什么,可能更加美,也可能会失败,因此确定下来的“选择”,也是对继续“发生”的不确定性的一种妥协。
  他沉浸在艺术“发生过程”和“选择过程”的享受中,享受着一个艺术家的生命方式。天地乾坤,本无上下左右,许德民德抽象画也是这样,可以四面观赏,怎么挂都行,在常规中,又是一种大逆不道。“大逆有道”,这是许德民的抽象画和他的为人给我强烈而深刻的印象,而他从来也没有师从过任何绘画老师,他的另一句名言是:“大师无师”,他的老师就是他自己、他自己的内心。

  ·一个理想主义的世纪“怪兽”

  角度抽象画廊刚开业的时候,凡是进入到这个画廊的人的目光无不是抱怀疑的态度的。六年后的今天,进来的人即使看不懂,也是一脸敬畏和虔诚。整个社会对抽象艺术的理念的接受已经越来越普及了。这里面包含着许德民为推广抽象艺术所付出的心血。2004年,角度抽象画廊举行了“亲近抽象艺术”的系列艺术讲座,一共十讲,每次多则近百人,少则几十人,听讲座者很踊跃。来画廊开讲的都是上海乃至全国知名的抽象艺术家。听讲中的许多人都是成年人,他们来的时候对抽象画一窍不通,十讲听下来,很多人成为了行家,谈起抽象画如数家珍,兴致勃勃。
  2002年,许德民去英国伦敦举办他的第一次跨国画展。办展览的画廊就在英国著名的大英博物馆的对面,这是来自遥远中国的一个画家的抽象画和英国最权威的博物馆的一次对话。尽管画廊面前人流络绎不绝,真正进入画廊的观众却并不多。但是只要是进来的人,无不对许德民的抽象艺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观众来自世界各地,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法国、德国、西班牙及欧洲其他国家。他们对抽象艺术的理解和欣赏让许德民真正感到了中国和世界的差距。在展览期间,几乎每天都有人买他的画,整个展览下来,许德民卖出出大大小小的抽象艺术作品二十几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创造了中国画家来伦敦办展卖画的奇迹。他们给予许德民作品的最高评介,就是,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类似的作品,是许德民的抽象艺术的原创性,征服了他们!而原创性,正是许德民认为是抽象艺术生命的灵魂。
  2005年上海美术大展,是上海两年一度的美术盛典,许德民的抽象画《发生与选择》被众多专家评为艺术创新奖,抽象画在主流的重大展览中得奖并不多见,这也是上海美术界对他的抽象艺术探索的最重要的肯定。
  2006年2月,许德民策划组织了“上海抽象画高峰论坛”,几乎把这二十年来,上海抽象派画家的顶尖人物,都请到了。这是上海抽象画家第一次举行这样的学术会议,也是各个门派的抽象画家第一次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讨论艺术与人生。
  这些都是抽象艺术的诸多“第一”。他说他自己是创造这些“第一”的世纪“怪兽”。他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弄潮儿,从“文革”开始至今,中国每一个社会潮流,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文革开始时,1966年他刚刚13岁,还在小学六年级,本不能大串联,他却硬翻墙进了火车站,挤上了北进的列车,并且见到了第八次接见红卫兵的领袖毛泽东。此后复课闹革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农兵学员推荐上学、恢复高考上大学、80年代文学狂热、弃教从政、出国托福热、下海经商、股市热潮、网络时空、艺术人生、成名成家等等,凡是社会热门的变革中,都有他参与的身影。
  他没有显赫的财富也没有庞大的公司团队,他没有现代人所羡慕的一份保险的职业,他没有单位也没有上级,他只是一个自由职业者,一个用自己的微弱话语在做一件可以和整个民族、整个国家对话的事情,一个平凡的也是杰出从平民角度的思考却时时会切换到整个国家和民族利益的草根英雄,他自己是自己的领导也是自己的上帝。他说,他将全身心投入艺术的创造,穷尽一生进入这个领地。
如今理想主义已经在社会隐身,现实主义将财富视为君王,整个社会已经成为一条被财富圈养的牛,被财富牵着鼻子到处找凉快,而许德民却在无意中固守着理想主义。他依然保持着青年时代的那种热情,充满着强烈的求知欲望。他的学识、观念、修养、艺术感觉和理论研究,远远领先于我们这个时代,而他的情感、人格、生命态度也依然保持着他心中信仰的真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简朴。灵魂的高贵和生活的平凡在他的身上结合得十分完美。
  曾经有人说“面对整个中国文化的现实,中国的知识分子和艺术家最大的责任就是:不惜一切努力使中国尽快地锐变为充满自由创造精神的新人,这才是中国现实‘现代化’的真正标尺。”许德民享受着抽象艺术的创造和审美,也希望所有的中国人能够分享这种至高无上的艺术。他认为人要有点精神,要有点风骨,不能落入财富陷阱,被财富牵着鼻子走,要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个性化的“财富”。以金钱为标准的财富是生命之外的,也是平庸的。他渴望追求自由的心灵,保持自己独到的见解,保持高尚的、人性的、人权的生命价值观念。他认为建立科学的、合理的、公平公正的艺术价值标准,如同建立社会价值标准一样,需要以人最本质的需求为最高利益。忧国忧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中国式理想主义的重要特征。成为一个民族命运的温度计,也许是命中注定,他乐此不彼。他说他的下半身是理想主义,上半身却是现代主义,他几乎是一个世纪“怪兽”。走理想主义的道路,用现代主义的思想和意识来思考现实与人生。从社会的理性思维进入到生命的非理性本质,经常地换角度观察,经常越位思考,使得他始终处在生命的最前沿,享受最动人的生命景观。
  他自由、他勤奋、他逆反、他努力,他忠诚于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和城市,这个血脉相连的民族和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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