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哈斯

　　近日，美国桂冠诗人罗伯特·哈斯的首部简体中文版诗集《亚当的苹果园》（远洋译）的首发式在南京先锋书店举行。现年73岁的哈斯是美国当代诗歌核心人物之一，诗歌语言极为朴素，善于从大自然最细微具体的事物发现与人类精神的联系。除了诗人身份，他还是一位卓越的翻译家，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切斯瓦夫·米沃什、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作品的主要英译者。当天哈斯和同为诗人的妻子布伦达来到活动现场，和中国诗人、读者一起探讨了诗歌写作和诗歌翻译。

　　　　　　　　　　　　　　　　“诗歌翻译就是戴着镣铐跳舞”

　　中国新诗的发展与翻译诗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没有翻译诗就没有新诗，但是诗歌在从一种语言翻译成另外一种语言之后，往往它在母语中的格律等构成诗意的元素会丢失掉。在活动现场，有读者问哈斯，如何把握诗歌的翻译？哈斯说：“我曾翻译过日本的诗歌，比如日本俳句大师芭蕉、芜村和一茶的作品，我认为翻译不是照搬原文，而是要看诗歌的精髓是什么，如何运用到翻译当中去。”

　哈斯认为，诗歌翻译就是戴着镣铐跳舞，就是在形式与内容之间找到与原文最接近的一种方式。像中国古典诗歌一样，欧美诗歌也是讲究韵律、格律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翻译中把握诗歌的精髓。

　　那么诗歌的精髓如何呈现出来？这好比支撑整首诗的灵魂骨架，怎么悄悄地走进你的内心情感中。哈斯认为，对于诗歌来说，很难说哪个不重要，因为诗歌的表达是十分丰富的，小猫小狗等日常生活都可以进入诗歌。诗歌就是你脑海中的喜剧，也是你心灵中的伤痛，同时也是现实中的语言表达。说到底，诗歌就是你内心一种情感的表达，是你心中的情感的爆发。

　　对于哈斯来说，诗歌能够唤起人们内心对现实生活的向往和热爱。他说：“我出生于上世纪20年代，在我生活过的时代有战争、暴力，但是诗歌本身是对生活的热爱。俄国形式主义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曾说:‘那种被称为艺术的东西之存在，正是为了唤回人对生活的感受，使人感受到事物，使石头更成其为石头’。”

　　　　　　　　　　　　　　　“9·11”后美国政府开始提倡诗歌

　　《亚当的苹果园》收录了哈斯已经出版的《野外指南》、《赞美》、《人类的希望》、《树木下的太阳》、《时与物》5部诗集的作品以及大量新诗。

　　诗歌是要介入现实，还是要还原现实？有读者向哈斯提出，在“9·11”事件发生后，美国诗歌以何种姿态进入公众的内心世界？“9·11”事件作为一场世纪灾难，曾给美国民众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同时作为一个公共事件也向诗人提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即诗歌能不能或如何才能呈现这个事件以及诗人在其中的灵魂搏斗，进而让诗歌散发出意义来，同时还要保持诗歌本身的艺术张力。这个问题不仅是针对美国诗人的，也同样是中国诗人的困惑，因为诗人们在面对历史和现实生活中的巨大灾难、苦难时，常常感到的是一种失语的焦虑和无力感。

　　“9·11之后，让人难以想象的一个局面是，美国政府开始提倡诗歌了。包括扎加耶夫斯基的诗，例如那首《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就有人把它贴在冰箱上，奥登的《1939年9月1日》也重新被人们提起。我想这是人们内心的需要，重创之后，一种人性的诗歌又回来了。”哈斯如是说。

　　对此，哈斯的妻子、诗人布伦达说：“9·11之后，美国很多诗人都表达了沉痛的心情，我就成为了一个反战的诗人，因为我不喜欢战争，反对战争。但是我同意我丈夫的看法，诗歌与政治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政治是权力与权力的斗争，而诗歌相反，它促发人的想象，让人获得自由的状态。此刻我想到美国政府在抨击伊拉克这个事情，但是作为诗人，我希望从天上掉下来的是诗集，而不是炸弹。”

　　　　　　　　　　　　　　　　　　在美国，诗集也不好卖

　　很多人也许会好奇在美国，读者对诗歌抱有何种态度。哈斯认为，近二三十年，美国大学里文学创作是日趋活跃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学习和研究诗歌，但这并没有导致诗歌读者明显增加。不过，在电视节目中，对诗歌的关注、对诗人的采访还是在增多，他曾经每周给华盛顿邮报的诗歌专栏撰稿。

　　不过诗集仍然难以畅销，“我相信，诗歌一直以来都是小众的。只有受良好教育的中产阶级精英才接触诗歌，而且大多为古典诗歌。”哈斯从另一方面说。

　　谈及诗集在美国的销路，哈斯说：“和中国诗集销路一样，很难卖出去，质量好一点的诗集在美国才卖到几千册。普通人都忙着挣钱养家或者跑步、修车子等跟个人生存密切相关的事情，但很少去读书。只有生活得好的人才考虑要读什么书，况且读的大多数是畅销书籍，很少有人想要去读一读严肃文学。”

　　哈斯读过中国古典诗歌，对于现代诗，他对朦胧诗人了解更多些，这些诗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在国外生活过。他说：“我读过庞德翻译的李白、杜甫、白居易，也熟悉北岛、顾城、多多等中国当代诗人。”


　　不过，现在有个好现象就是，越来越多的中国诗歌通过翻译走向世界。哈斯表示，现在美国的年轻一代诗人也读于坚、西川、翟永明、蓝蓝、欧阳江河、王家新的诗。

晶报见习记者 叶长文

三首夏天的黎明之歌

○罗伯特·哈斯

田野里最早的长长的阴影，

像人间的困境。

第一声鸟鸣一点也不像阴影。

夏天的光非常年幼，而且完全无人监护。

没人使它坐下来吃早餐。

它是第一个起来的，第一个出门的。

因为他已睁开了眼睛，他必是光，

而她，在他身边睡眠，必定可见，

一小圈鬈发环绕在她耳旁。

他对她耳语：“醒醒！”

“醒醒！”他耳语。

（远洋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