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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子鳄]十六位诗人的作品
文章来源：
《诗歌报季刊》
作者：
十六位诗人
发布时间：
2005-02-04 14:30:33 点击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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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马知遥1首 ●李月明6首
●西楚1首 ●黄芳2首
●虫儿3首 ●严冬 2首
●何武东3首 ●罗池1首
●张进步3首 ●刘春1首
●老刀5首 ●牧斯4首
●蒋振宇3首 ●世宾2首
●鬼鬼4首 ●阿翔1首
●马知遥1首
多浪河的春天
1
多浪河和她的名字不一样
她开在春天
水花白亮和细沙一同翻起波浪
我想象她是一座村庄的名字
或者我隐秘的情人
在西部 已经荒寂千年的大漠深处
我因为喝你的水 因为临水而居
那白色的浪花就成就了我野性的
少年时代的色彩
今天我只能在遥远的人群里
在霓虹灯中
风尘仆仆 辨认你多年前的喘息
辨认你的模样 抚摸你遥远的肌肤
和我痛失的童贞
夜色终将来临
我会让你安全地离去
就像洪水中的母兽围护自己的幼犊
就像硝烟中离别生死与共的战友
2
我知道此刻的多浪河
春天的花都开了
我知道要采集所有的牡丹和玫瑰
让百花集体亮相
宽宽窄窄的岸呀
你让所有的兄弟扛起他们的女人
和春天的叶片一起重重叠叠
看上去像另一片花海
你要让流浪多年的汉子回家
让他加入欢乐的行列
用乡村粗壮的枝条
用最暧昧的拥抱
狠狠地抽打他们疲惫的血液
像赶着一批快马
3
多浪河 这么多年
你一定和我一样开始苍老
那些河边的花草也一定变了
你让我在午后喧闹的婴儿哭声里
在一声春雷里坐起
那滔滔的感情的洪水
搬走了我现在的家
●李月明6首
暗算
天空弯下腰对一棵小草说
救救我吧
十万只吃草的羊看见锁链
在天空飞翔
很多神话住在锁链里
以一条条鱼的形状
大地上的野兽把爪子伸向了高处
大地上的人把所有鸟巢的树全部放倒
让所有的鸟飞上天空
这时我看见系在两棵小树的一棵小草
绊倒了一匹快马
牵引
一个盲人
被一个明眼人牵引
走过一面面哈哈镜
引来了旁观者许多笑声
盲人很满意地让人拉着手
至于那些笑声
给他带来了很好的心情
默契
这个春天我追着花走
从南到北
一个地方的花落了
另一个地方正盛开
春天到处是一个样子
我不再属于什么地方
一路上看见很多鸟巢
在发芽的树枝上闪光
鸟巢和天空和大地和我的距离
让我感动
一株无人经过野桃花
发自内心地开放
接近的事物
用半生的时间打造梯子
梯子和接近的事物
总差一尺的距离
事物不紧不慢地生长
我必须拼命地干活
有一天 我发现那些事物
是一条条小鱼游出了水面
让我居高临下地看它们
这时我感到一阵幸福地空白
本来是一个梦
我们活在梦中
一个人的迷宫
这是什么地方啊
很多人和我一模一样
我向东
等我的人拿着一朵玫瑰
我向西
等我的人举着一杯酒
我向南
等我的人送给我一瓶香水
我向北
等我的人送给我一枚戒指
我向前
等我的人送给我一套婚纱
我向后
等我的人举起了拳头
我向左 向右
我乱转了一通
……
等我的人疯了
我再也走不动
等我的人发出一声怪笑
砸碎了一面面镜子
突然不见
围困
一滴水
徒劳地抓住岸边的沙
一些誓言盐一样丢在沙滩
被海鸥踩来踩去
一浪浪向我游来的水
有十万条章鱼的爪子
我再不能托起自身
水的浮力帮我一寸寸下沉
我努力做出鱼的样子
装满盐粒的云朵
爆裂在我的头顶
●西楚1首
从博爱路开始
谁会相信，博爱路是一个遥远的地方
让多少赶车的人，在途中挥断马鞭
咖啡与茶，虚幻与真实
我们的人在黑暗之间
举起一生中灼热的杯盏
苦苦守侯一个词：青春
理想或者热爱。而玻璃门的反光中
敞开的博爱路暴露着昨日的忧郁
对这一切，我们的人熟视无睹
我们的人忍受着慢性的疼痛
桃花转眼催开三月，我们的人
迷失在博爱路，试图亲近一条河
却一次次为流水所伤
"一切并非书中所说。"
文字中透露的欢乐如此的轻
那一夜，露水打湿不眠的眼睛
一次又一次温柔的点击之后
夜色覆盖冰凉的博爱路
而我们的人
捧着内心的灯火相互靠近
●黄芳2首
纪念日：11月17的夜晚
谁能说出这样的夜晚？
离别就将到来，两个需要
依靠的人，无语相对。
街巷是幽深的，看不见尽头。
像我们的目光，被风吹走
留不下回头的影子。
有人在公园的长椅上等待
迟迟不来的幸福。
有人在为当时的月亮歌唱。
你顶着四面的风，不停奔跑。
在你身后，是我的宽草帽，
我的蓝印花布、格子裙。
是我眼睑下细碎的泪。
你风中的手，试图蒙住我
哭泣的双眼、我无能为力的痛。
蒙住我无望的喊叫。
哦，不，你想力挽狂澜，
想用不停的脚步
来覆盖我们的一生。
而我的泪水在随我奔跑。
四月的伤害、五月的凋敝，
十一月的暴虐和出走……
这些长年堆积的的苦难，
挡住了我内心的路。
“没有爱，执著和背叛同样可耻。”
你要给我的骄傲找一个火把，
给混乱的夜，或者给爱
找一条明亮的路。
哦，谁能纪念这样的夜晚？
隐藏已久的一封情书，
十一月的玫瑰和泪光，
在这个属于远方的陌生夜晚，
悄然抵达，无法抗拒。
我必须放弃哪一段错误的时光，
哪一桩麻木的心事，才能紧紧握住
这突如其来的疼惜？
献 诗
——给落发为尼的小群
他们说，
你走的那个上早上，
一场弥漫已久的大雾
正慢慢地散去。
高渺的风吹过树木和河流，
吹过草尖上的露水，
有冷冷的湿。
你没有回头。
你留下的房子就这么空了
云的手，月的柔，都不忍停留。
阳台上，晚风里，
不再有你心爱的蓝印花布
古典的飞扬。
院墙里的花儿，从此
隐藏了暗涌的心事，
不愿开放。
唯有屋檐上的飞鸟，
还在静静地张望——
在那些私奔的夜晚里，在夜晚
甜蜜的气息里，你轻盈的
身影，曾一次又一次地
掠过它们薄薄的羽翅，
唤醒了它们隐秘的期待。
就像一场弥漫已久的大雾，
在某个湿湿的早上，
唤醒了树木和河流，唤醒了
你不可挽回的脚步。
而古刹里，孤灯下，
是不是真有一场风，
紧紧地隔住了旧日的伤痛？
在秀发落地的清寂里，
是不是能比一滴泪
更诀绝，永不沾染哀愁？
●虫儿3首
写给81岁病重的父亲（三首）
2002年4月3日回家
还带着，一身汽车散发的汽油味
我，急匆匆地，走过一间，低矮的瓦屋
然后，走过一条长长的，长长的
走廊，进入二座的屋厅
然后，走过祖屋前的，水泥新铺起来的
留下我，童年无数影子的，地坪
然后，猛地钻进一栋，两层的
小洋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子——
我，扑上去，一把抓住，躺在床上的
父亲，刚刚拔掉输液针头的手
紧紧地握着，泪流满面******
2002年4月15日
一柄木犁
推开门，走下阴暗的楼梯
我忽然看见，一柄木犁
默默地，从几辆小汽车中间穿过
我猛地看见，一柄木犁
一个人，发动摩托车的瞬间
我突然看见，一柄木犁
——是的，是父亲他亲自制造
经历了数十年风雨的
那一柄，古老的木犁******
我，匆匆地走出市政府大院
大街上，却只看见，熙熙攘攘的人流
2002年4月15日
老家的阳光
老家的阳光，是从窗口，偷偷地
进来的。它碰上，天天从十里外赶回来的
给我父亲，输液的叔父之后
又跑到，我另一位叔父、以及一大群
堂兄弟姐妹的旁边，和我母亲，无声地
耳语了一番；之后，握了一下，我的手
然后，让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它，轻轻地
抚弄着，我81岁的父亲那一头银发……
2002年4月16日
●严冬2首
在酒馆遇见兰
屋内温暖如春，躲避了
四季轮回，兰
悄然绽放。幽幽的清香，托起
朦胧的酒杯，解释或者诉说
打开了通向心脏的道路
滔滔而不绝。酩酊的灯光下
谁能在痛饮之后还保持最初的清醒？
兰。有人
在八百里外的空谷，寻你
冬天，有鸟飞过
有鸟飞过。冬天的土地
难觅一处温暖的巢
远离故土，迷失于水泥的丛林
一只皴裂的手，拣起一枚湿热的鸟粪
记忆的温度逐渐升高，直至
热泪盈眶
寒风中，有鸟不鸣
大雪过后，我们已无路可逃
静静躺在简易木板房的地铺上，等待
一只神秘的竹筐从天而降
我们无力飞翔，或者反抗
命运的绳子紧紧攥在猎者的手上……
●何武东 3首
光影
这些光
多么慷慨
像一群蝴蝶
等待日常的飞翔
一旦减掉它们中的一个
我们就会发现：
生活中漏洞的暗影
晃动不已
四月的雨
天空在一场雨中
浮动
像一块万年的琥珀
那里，干旱的鄂尔多斯台地
湿风吹开了枝上的花
去年秋天的腐叶
已遇见大地的根
在相互的触摸中
人民醒来，洗脸，吃饭
奔赴劳动的路上
西部
一根绿枝
折倒于地，匍匐在古墙下
四周散发出沙漠的硫磺味
天空如水
人们的脸上泛起灰色
电线的钢丝响彻杂乱的脚步声
酸性的水珠
滴落
传染着所有低矮的房屋
在茫茫夜晚的微光中
村庄就像星斗，左一颗
右一颗
●罗池1首
声音
平凡的一日，
南方的稻谷已割完，
北方的雪也开始下。
我的瓶里装满一个秋天，
雨水等它发芽，
旱地想它开花。
●张进步 3首
春天来了
它们都张开了沉默的嘴巴
包括无法避免的倒春寒。
我决定先停下来等待消息
在那张面无表情的桌子上
日历被覆盖。
打开
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我
突然被绊倒。
她打开我的身体
看到我晦涩的心跳
之后匆匆离开
我捡起她手上的余温
一一摊开在掌心
他拎起夜晚
他秘密收集的音乐
全在十二月的一天打开
他看到了河上的花船
花船上饮酒的无赖
他看到夜雾中逝去的面庞
那个不爱他的人
挽着一只烂醉如泥的手
他看到北风在江面上聚积
他顺手拎起了夜晚
●刘春 1首
叙事
一个认识的女人，介绍他认识
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从此
不认识的女人
成了认识的女人
不认识的女人，在被认识之前
有多少秘密隐藏怀中
等着男人去获取
认识的女人，相对于
不认识的女人，还有什么领域
值得男人去探寻
那一天，我的邻居小赵带回一个
不认识的女人
第二天，他的爱人小王
带回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我就知道，两个认识的人
开始了漫长的较量：一个女人
为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心惊肉跳；一个男人
对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咬牙切齿
这不是绕口令，这是生活
两年前，认识多年的小赵小王
手拉手到法院登记
两年后，像不认识一样
到法院离婚
●老刀 4首
虚构
六点零八分是虚构的
像把骨头托付给朝三暮四的爱情
口腔溃疡严重威胁生存
虽然它不能直接带来死亡：新鲜而刺激
一个女人的爱情被泼在水磨石地板上
一个女人在药店里买华素片……
贡献
一个地位很重要的男人
在一次很重要的会议上
莫名地笑了一下
有点不自然
他的笑被记者拍下来
通过卫星传到千家万户的电视机上
全国人民都分享了他的笑
这就是他
对这个国家的贡献
春色
春天是一只奔跑的鸟
游戏：绝望的拒绝
他躺在澡堂的二楼
下体松软
像这个城市的腐朽部分
虚构的标识符：策马扬鞭
有马跑过街道
女人的春色渐渐变浓……
断章
1
两个孩子挤在雨里说话
一个说：开花的玉兰树
一个说：流浪的鸽群
广场上的椅子吐了口唾沫
2
苍蝇一头撞在玻璃上
房子微微有点变形
3
春寒料峭
我的老家在安徽农村
种满了柳树
●牧斯 4首
父亲
我承认那是樟木板 那是黄泥巴
我承认他的胸前背着樟木板
黄泥巴涂写他的脸
那是木板与泥巴的苟合
那是画板与颜料的苟合
那是苦难与命运的失败之笔
发绿的铜钱丁当地粘在他的扣子上
发青的树叶哗啦地粘在他的衣服上
地是他的倒影
从汉唐到个今天
他骡长的脖子除了黄豆还是黄豆
那是粉刷的墙壁露出的砖头
那是美女被歹徒劫持
那是樟木板挂在胸前
那是我！我感到弥坚的夜幕向我围剿
我感到石灰窑倒塌 砖头变形
农村 城市
全然一股败退的消息
树叶 盖在胸前
芦苇 拂在肩头
……我承认那是樟木板 我父亲挂着樟木板
满村游走 泥巴灌进他苦命的血
母亲
泥桨糊在脸上 然后干枯
要么揭下树皮
一张张灰青新鲜的榆树皮
我这儿的黄土一撮 一垄
我这儿的黄土一村 一县
空前的红薯 在商店出售
为此 我百感交集
那是疮疤 内伤和柴垛混在一起
那是米汤 酱菜和苦难搅在一起
大众的脸
迷失春秋
厨房和天井开着
我母亲的努力归于不朽
那是候鸟折下的枝条 青青的材料
头发封顶
我要绕开他人的院墙和猜疑
我的工作仍是揭树皮采青枝 仍是
挖泥浆糊在脸上
糊在脸上、然后干枯
自从她的子宫被青枝绿叶占领幼芽萌生
——所有有经验的人都会说
这是期待和希望
可现在 我要扶我母亲：
她被一棵老树拦腰 截断！
苹果
苹果被切开之后
住进一个套间
两幅壁画注视它
两幅壁画注视它油黑发亮的辫子
鲜亮可人的口实 塞满了胸膛
苹果折叠之后到山东去取水
到河北去挖坑 再以后到北京到天津
现在到南昌
在南昌一个汉人结构的公式里
横卧。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有人打开苹果说啊香甜
苹果请来八十岁的老翁和日臻成熟的少女
这时田野会说
我多么想飞到辽阔的天空
七八十个苹果：苹果和它的同伴
站在农村说
我多么想堕落到地狱
我多么想离开物质离开肉体
我多么想 ……
苹果来不及重复
苹果买来的两把扇子开始打风
另有一枚刀子
一种从未目睹的坚韧与尖锐
它感到梦幻 仿佛进入一套房子
两幅壁画注视它
两个方面的力量使它脆弱 自身难保
它一甩油黑发亮的辫子 一个年代
两幅壁画 两个大师绝世而去
苹果回到山东的水土 看了看坑道
月刊杂志
堆满了设计简陋的旧书籍
和过时的发稿签。如果你翻阅
如一只土拨鼠过分地扒开和挖掘
你会碰见一叠发黄的稿纸稍稍区别于
现在；一篇未能刊载的小说，落满灰尘
稿签上留下当日编辑的手迹
和对这篇小说的评语
时过境迁，如今
这编辑无人知道是谁，或死，或已调入他处
看字迹，意气风发
或许他曾相当看好这篇小说；而小说的作者
早就不玩这个，成了市场经济的暴发户
成了一个委琐的农民
……当然也可能就这样死了
文学成了他永远的一个梦
如果继续往下挖掘，你还会看见
某书的精装本，扉页上有你的题词
药丸的气息使人联想到一位老先生的病史
以及这个环境中的慢节奏。那些书页之下的
干枯的菠菜叶，看得出来是有序的碎纸条
还有抽屉中的旧照片、报废的篆刻印章
仿佛画面一下子推到五十年前，年轻的你
正在接受一个女作者的鲜花，她因诗热烈地
爱上了你，你不能自拔
几队高喊口号的青年围住了你，打断你的骨头
将阳台上的花盆高高掷下，然后叫你跪上
叫你交代这个时代的恶人，是谁？！
偶然中，他们在一个破败不堪的箱柜里
发现一叠密匝匝的账本，和一枚失去效力的公章
●蒋振宇 1首
钟表店
这已是春天的第五周
大地上的人群，热衷于破坏
却在宽阔的地方植满骨头
我扛着顺手的工具，从灰尘中
撤出来，一间钟表店的大门
洞开幽暗的诱惑
我需要时间指引我的生活
在纷乱的事物间，我需要
一种肯定的语气，加深历史的
伤口。走进去，当意识奔赴神经
我已置身于风暴之中
到处都是时间的起点和终点
到处都是齿轮啮合的声音
在时针和分针的夹角
我看见店主
一个腐朽的老人，并不比
升天的风筝更结实
而维系他的那一段
命运，在钟表店的错综复杂里
早已分辨不清方位的真实
他的笑显得可疑
像面具上斑斑驳驳的油彩
随时都有脱落的危险
柜台的沙滩上，搁浅着一只只
精美的船，水晶般的寂静
重复了一次失败的辉煌
不同的标签，定位了生活的质量
我茫然于选择的陷阱
迷失了自己唯一的身份
这是镀金的品牌，这是
镶钻石的华贵和高雅
而我囊中羞涩，并不足以弥补
店主的热情和渴望
作为一个平凡人，一个简单的
劳动者，我所需要的
是廉价的保证，过得去的
外观和精确。它将把我另外一部分
岁月，容纳和切分
腐朽的老头并不是一根木头
他更倾向于实惠，透过玻璃柜
他目光的迷离和闪烁
远远超过了时间的凝结度
他开始介绍另一些货物，另一些
默默无闻的时间。仿佛一个阴谋
重新开始计数
能否找到合适的手表
已不是十分重要。我的沉默
从各式手表上扫过
并不会留下半点印记
最终，我确定了一次冒险的航行
一段时间套住了我的呼吸
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
之后，离开钟表店
华丽而寂静的大厅
回头时，我看见
洞开的幽暗依旧洞开
腐朽的老头又回到了他的
腐朽之中，继续老去
整个建筑像一只更巨大的钟表
……
劳动在另外的地方
召唤我，我的新表带在手上
分针和秒针一片茫然
面对现实，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午夜的钢琴曲
在失眠的耳朵里来回走动
午夜的钢琴曲，像一只蓝色的老虎
携带着致命的危险，它外表的美丽
将要伤害多少聆听的人
它内在的光芒，将要使多少心灵
破碎了多年坚守的寂静
比音乐更深的只能是窗外的夜色
比夜色更沉重的只能是
一架演奏中的钢琴，曲谱在风中飞散
仿佛一个人张开幻想的翅膀
他闭上眼，伸出双手
触摸到了键盘上一场狂欢的大雨
我只能在午夜听见一支曲子的边缘
它的锋利，被反复播放
在一支曲子的天空下，我看见
伤心的作曲家对着一朵玫瑰发呆
河岸上的工匠，细心雕凿着木头
一架钢琴就要在他的手中诞生
也许我曾是他们中的一个
一个醉酒的调音师，在演奏者和听众之间
用耳朵走路，用一生的忍耐
原谅一个音符的失误
但是，在午夜，我只能是乐曲里
低沉的一小节，被追求高亢的耳朵忽略
●世宾 2首
短暂的光焰
一闪而过的幸福
的确在它们当中，它们
并不因为我的到来
才拥有新鲜的面容
那些我们一直在谈论的爱情
以及晴朗的夜空，失而复得的
春天，我们在哪里遗失了它们
就在哪里把它们找回
我的确不是初次来到它们身旁
但它们依旧芬芳 光彩夺目
触摸着这些颤动的花瓣
嗅着处女般的气味，如果我不歌唱
将永世沉默；这是短暂的光焰
如果我不会爱，将错过
一生中一闪而过的幸福
我的确是在它们当中，向它们
伏下身躯，与它们结伴
走过许多地方；我也曾为它们的
消逝，落下眼泪
我想我无论在什么时候
都会思念它们，但有时候
我也能做到蔑视
抛弃它们，无异把自己
也抛向了荒野
无论我怎样努力，都难以
避免不让自己突然折断
我的乡村生活
以浑身泥土的气味为荣
纵使现在也不能改变
最初的身份；我卖过蕃薯
教过书，在乡村一所小学
我的房子在村子的尽头
那些早些的人们
都是我的亲戚，他们在山坡奔跑的
黝黑的儿子，是我的兄弟
他们有过的满足和厌倦
都被我经历
我和他们都幸福过
可能只有几天，甚至还不够完整
但已经够了。我们的女人
那些有着丰满身材的少女
与我们的耐心一道，正日渐长大
现在我写下的诗歌
怎么看都比他们地里的庄稼
稍逊一筹；我走过的路
可能略显曲折，在他们眼里
却是多此一举
●鬼鬼 4首
哥哥的爱情
远方的哥哥
心爱的女人离他而去
他就抛弃了理想和
心爱的文字
回家种菜去了
我一直无法理解
这是怎样一种爱情
给姥姥洗头发
她弯着腰
我轻轻梳理着她银色的发丝
涂洗发水
一遍一遍冲洗
她很悠闲
一直对水盆笑
数自己少了几颗牙齿
如果汤宏强同学找我，就说我不在
每次遇到他
就会有倒霉事发生
或者他给我打一个电话
或者干脆有人提起他的时候
都会影响我的好心情
譬如说那次他打电话让我在4小时内
帮他写篇毕业论文
出于乐于助人的想法我写了
让他过来拿已晚上八点多
我在路边冻了半小时
他才晃过来取
再后来一次老同学聚会
他让我骑自行车载他满街转悠
昨天有同学打电话提到我写的那篇论文
说老师打回来了
还骂了句“狗屁不通”
出门遇个鬼
脸很白
妆化得很细致
头发很卷
她笑了笑
妈妈说你看她多好看
一笑
眼睛就没了
● 阿翔 1首
蝴蝶：给妹妹梦雨轩
一个人死了，一层楼中间空虚
一张塑料脸，洗尽铅华
浸在木头的反响
像过去的耳朵充满怀疑
一个人出了趟远门，回到家里，握着
打开的锁，流泪，抽烟，不说话
她与一面镜子，互相偷窥打量
两种生活之间，见缝插针，各不相干
一只蝴蝶通过她的姓名不断反复地
现出漂浮感，寻找它的喻体
她开口呼唤它，惊醒昏睡的老人和十片叶子
她的身后开始飘雪
她在衣服里喝水，唱歌，走动，安静
空着的身子遭遇了一次胃病
风干了，嗓音变了。桌面上
一个有水的杯子哐当一声
我触摸到冰块，她一下
就退缩到她的手里，或截然相反，没有勇气
半张嘴唇吐出半句话，刀光里的影，她在伤势中
慢慢衰老、弯曲和睡眠
一个人在她的城市，声音被液化，在梦中做另一个梦
如果她的身体还在不断地疼痛
责任编辑:
小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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