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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后打工回乡诗人尹宏灯——东莞为何出这么多所谓诗人
文章来源:诗歌报 作者:孙文涛 发布时间:2014-09-23 14:19:33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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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以南的东莞为何生产出这么多所谓诗人”
                      ——访(江西,赣州)’80后打工回乡诗人尹宏灯


  “很多人惊奇,在南方以南的东莞为何生产出这么多所谓诗人?我想,不是因为这些人天生是诗人,而是因为在奔跑的城市里,这些人的骨头还流动着思考、流动着对亲人的思念和未来的憧憬、还有那么一点点单纯的幼稚”
  “只有在诗歌中,偶尔才可以安放灵魂,让它做片刻的歇息。一觉醒来,我还得将身体投入这座城市,投入这座城市的奔跑和脉搏”
  “尽管工作劳累而又单调,因为写诗,打工生活却很充实”
  “我用湖南人的“蛮霸”的忍性审视着这座城市的变迁……面对自己留守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作为男人身上固有的责任便产生一种危机,让我日日如坐针毡”
                                 (尹宏灯)

时间:2011/8/26


诗人背景:

  尹宏灯,1981年4月生于江西宜丰,祖籍湖南湘乡,江西宜春学院机电工程系毕业,在广东东莞打工十余年,最近返回赣州。1997年开始诗歌创作,1998年发表处女作。已在《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江南》《创作评谭》《江苏作家》《当代中国》《诗人》《岁月》《佛山文艺》《文学与人生》等近百种刊物发表诗文四百多首(篇);获江西省首届“南风诗歌奖”等奖项;作品被收入《中国当代诗库2008卷》《中国打工诗歌精选》等全国选本,及《湖南青年诗选》《非非评论2009年选》《诗屋2009年度诗选》《珠三角诗人诗选》《东莞青年诗人诗选》等,受到《四川日报》《东莞日报》等专访;出版有诗集《奔跑》。 


创作历程:

  说起创作,还得提起父亲。虽说父亲没念过多少书,但父亲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在我们当地算得上是一个“土秀才”,因此,附近人家的红白喜事,大多人都会邀请父亲帮忙写对联。还有一些要向单位写申请报告的,也会请父亲代写。


  或许是继承了父亲“土秀才”的基因,在小学我坚持写官方日记(上交老师的那种),在初中时,我就表现出写作的“天分”。拿过县里征文的大奖,每次写的作文都会让老师拿到班上或者其它班当作范文来读。或许这些,为我日后写诗打下了基础。


  而最早接触诗歌读本是在高中时期,大概是1997年,偶然在新华书店买了本《普希金爱情诗一百首》,那些轻快柔美的句子让人爱不释手。怀着年少时的热忱,开始尝试写诗。在朦胧的青春期,冲动地写了大量口语化的爱情诗。并开始迷恋上诗歌,尤其是上大学以后,随着空闲时间的增加,开始有意识地进行诗歌创作,每次去图书馆读得最多的是每期的《诗刊》,或者到新华书店、地摊翻阅徐志摩等著名诗人的一些作品。在《诗刊》,读到了一些活跃在当时诗坛的人,印象最深的一位就是诗人谢湘南。他诗歌中所反映出来的生活和情感,让人震憾。大学毕业以后就南下东莞打工,特意到东莞的新华书店买了他的诗集《零点的搬运工》。随着打工生活的深入,谢湘南书中的诗歌,读后的情绪由震憾转化为共鸣。因此,我也写了一定数量打工题材的诗歌。尽管工作劳累而又单调,因为写诗,打工生活却很充实,而且对生活的态度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2005年下半年,随着工作环境的好转,我开始正式接触网络。将自己所写的作品发布在博客、论坛上交流,因此,结识了一大批有着相同诗歌爱好的朋友。


  接触的第一个论坛是东莞海平面论坛(当时也是国内较为有影响力的一家诗歌论坛),认识了航亿苇、刘大程、卢君等一些东莞诗人,那一年,我申请了海平面的《东莞作家、诗人名录》专栏,于是便将自己平时所写的绝大部分诗歌放在了网上。之后,在2006年初,在网易开博(当时叫网易部落),开始了网络诗歌的创作期,也开始走近国内许多诗歌坛子。比如:打工诗人、行吟诗人、诗歌月刊、诗选刊、星星、岁月、绿风、中国诗人、湖南诗人、九月诗刊、新诗大观、诗生活、诗甲板等等。从2008年起,开始有意识地进行网络投稿,也有些许发表和获奖的收获。

  现在屈指算算,坚持写诗有十四年了,可以说,诗歌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现在一直保留着每天登陆自己博客的习惯,觉得那就是我心灵的某个家园。

  这些年来,自己较为满意的作品是《乡愁》、《夜行人》、《锈》、《废墟里的阳光》、《而立书》、《阿Q在东莞》、《东莞,东莞》等等。像《乡愁》、《锈》、《夜行人》等作品的整体格调,与我所追求的创作精炼而富有张力的诗风较吻合,也与个人诗歌情感的取向一致;而《废墟里的阳光》、《而立书》、《阿Q在东莞》、《东莞,东莞》等作品则是我在东莞近十年的生活沉淀和感悟。 


现状描述: 

  从2001年起,我在东莞漂了十年(在汽车4S店工作)。随着留守孩子的日益长大,我不得不离开熟悉的东莞,于今年6月份回到江西,依旧从事汽车行业。尽管仍属于“漂”的生活,但离家的距离明显近了许多,“漂”的感觉也淡了许多。可以用我的一首近作来表明我目前的状况:


  从东莞抵达赣州
  就是从新莞人做回老俵
  其实也就四个多小时的车程
  我横跨了四千多天,数落了四千多个月亮

  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从农村包围城市
  读懂一座城市的铁和锈
  经常把梦比作铁轨和烈马

  最值得欣慰的
  去的时候一个人
  来的时候,我们仨。



现代诗歌写作的意义?

  我为什么写诗?我曾经说过,诗歌其实就是一种信仰,和信上帝、信佛具有同样的意义。诗人的存在是因诗歌而存在,因此当你写诗的时候,你自然就成了缪斯的子民;就像你跪在耶酥面前成为上帝的信徒一样。


  诗歌既是一种信仰,自然有信仰的道理。我的理解是,诗歌能净化人的内心,能陶冶人的情操,而且在表达形式上简约;往往用其它文体表达不了的情感,而诗歌就可以简单、精炼的表现出来。


  诗人往往有这种感觉,当你为诗歌收尾的时候,就像一个人站在高山上呐喊后的那瞬间快感。所以,诗歌其实也是一种让人内心渲泻的一个道具或者说一个人情感输出的载体。而写诗的人运用了这种载体,从而与诗的关系变得惟妙惟肖,相互吸引,相互牵制。


  尽管在商业化的今天,诗歌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地位。但诗歌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价值。任何否定或批判都没有太多道理。就像一棵树的存在,一根野草的生长,一次地震的来临,皆有其存在的意义。诗歌经历了几千年的发展,这就像一个生命的延续;而发展过程中的是是非非,说到底,都是舌头的功劳。我想,诗歌不需要承载太多的恩怨和是非,它只是诗人通过诗歌在表达内心的情感,通过诗歌在说话。

  值得庆幸的是,诗歌目前的格局正处于百花齐放,它的精神价值远远高于它的商业价值。我爱诗。我想把诗养起来,就放在自己的内心。像婴儿一样,让她健健康康成长,快快乐乐地生活。其实,爱诗即爱人。写诗如此,爱人如此。让自己保持一颗纯真的心灵,这就是诗歌真正的魅力所在。 

 

谈谈你对东莞及长安镇的印象:


  知不觉在东莞呆了十年。在这片土地上,尽管承载着成千上万年青人的疼痛和泪水、欢笑和痛苦,但我一直认为这座城市是包容的。因为包容,让许多人在这里继续追逐着梦想,促进着这座城市的迅猛发展;因为包容,让这里聚集了大量的文朋诗友,积淀着这座城市的文化底蕴。

  东莞,也让我的诗歌烙上了明显的地域特征和特定的生活片断。我发现,在我创作的诗歌中,有许多作品直接就烙上东莞印。如,《东莞,东莞》、《东莞》、《东莞第十年》、《东莞赋》、《阿Q在东莞》、《我的东莞年历》等等,可以说,东莞已融入了我的血液,也正是因为东莞,让我的诗歌走向成熟。


我在《东莞赋》中,是这样表达对东莞的感受的:

  “我以十年的青春挤入这座车厢
  我以诗歌的方式与这座城市恋爱

  我要爱得纯粹,爱得坚挺
  我不断地将自己掏空
  不断从城市的天空检索文字填实
  然后还给东莞,还给整个世界。”


  说到东莞,我更想提提长安镇。在这个全国有名的百强镇,文化底蕴非常突出,这个镇的书法、摄影、文学都搞得有声有色,在全国都非常有影响;而且长安镇建有自己的图书馆,每月在馆里举办各种类型的文化讲坛;而长安作协主办的《长安文学》更是聚集了大量国内名家的作品,也把长安本土作家推向了全国。


  我在东莞的十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长安度过的。这三年多的时间,也是对我文学创作有重要影响的三年。如,诗歌在重要刊物发表、获奖、接受媒体采访、出版诗集等等;这些文学上的成绩,都是在这块土地上完成的。


  我在作品《东莞赋》中说到,“我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影子,而东莞是巨大的背景”。 最后我想说,在东莞,我从弱冠之年奔到而立,从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诗观和创作风格

  我想,作为一名诗歌写作者,首先应该做到的就是品行。诗品如人品。我认为,也只有真正用心爱人、爱生活的人,才能写得出真正的好诗来。真正的诗歌写作者不可以戴上一副伪面具,无论是对生活,还是待人、写作,都不可以。换言之,先做人,再写诗。


  说到创作风格,尽管好诗没有标准,但我个人倾向:诗歌在创作思想上能厚重,能抵达内心深处的疼;在句子的把控上富有张力,在语言的衔接上能够跳跃。


  在诗歌的语言上,我不提倡文笔写作,我更倾向“无技巧则大技巧”的写作理念,语言不需要华丽(其实,我也写不出华丽的词句来),而是朴素化、原生态化的写作,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把诗写下来,不要表现出刻意装扮、修饰。


  而在诗歌的结构上,我提倡严谨写作,一个多余的字都不需要。写诗不是写散文、小说,诗本身就是一种浓缩中体现精华的文学体裁。因此,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句子,我创作的大部分诗歌,也基本控制在十行左右。


  综上而言,我总结我所坚持的诗观以及创作风格,概括起来就是:用心爱人!用心写诗! 诗歌是一种信仰,是一种灵魂的追求和安慰!提倡精炼、干净、朴素化诗歌写作,让诗歌呈现其内在的厚重和疼痛感!


  当然,诗观和创作风格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阅历的积累发生些许变化。那就是后话了。 
 


请谈谈你出生的江西故乡: 

  我的故乡在江西省宜丰县。境内十分之七是山,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峰有30多座,山川明秀,林木茂密。而我出生的地方就是这30多座中的一座。这座山峰叫太阳岭,海拔1400多米。据当地的老人讲,这里是全县最先见到太阳的地方,因此而得名。在上世纪60—90年代,这里曾活跃着一支被誉为全县最高的生产队。


  生产队,现在对许多人听起来非常陌生的名词,但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应该有所耳闻,尤其经历过知青年代的人。说到生产队就得提到垦殖场。据我的父辈讲,上世纪60年代,由于三年自然灾害,各地饥荒闹得厉害,一些地方还饿死了人;江西是产粮大省,而人烟相对稀少,粮食多,有饭吃。因此,邻近各省的许多人都往江西跑(当然还有其它历史原因)。再赶上知青上山下乡的年代,垦殖场就在这种历史背景产生了。


  靠山吃山。垦殖场下农场、林场、药场等等一些与当地环境相关的单位,后来还建了瓷厂等工厂。太阳岭生产队也就这样出现了。生产队聚集着五湖四海的人。湖南人、江西人、江苏人、安徽人、上海人、浙江人等等,湖南人居多,或许是由于湖南挨着江西,很多人真是顺着秋收起义的线路赶来了。


  太阳岭生产队隶属林场。最初主要是种药材为主。可能由于地势过高,气候不适宜,因此药种的效果不好,后来开始引进杉树种植,大面积植树造林。我出生的时候,植树造林已有成果,屋前屋后都是成片的杉树林。林场开始安排一边植树,一边合理地砍伐。在上世纪80年代,杉树便成为我家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

  每年的六七月,是砍伐的季节。杉树被砍倒后,先是去掉枝叶,放在山上晾晒一两个月,这样,水分就少了,份量就轻了。山上通往山下的林场,只有一条狭小的板车路。所有的杉树都是通过板车拉至山下的。自我懂事起,父亲讲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以后要好好读书啊,不然就只能回家拉板车!多年以后我的梦里还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幅场景:父亲拖着装满杉木头的板车艰难地往山下走,母亲在旁扶着。板车在下坡时,车轮刹车拖出“吱吱”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幽静的山路上传得很远很远。


  光阴如梭。生产队当年的青年逐渐衰老,随着一个个的退休以及其它原因,人家一户一户地往山下搬。如今,生产队早已不复存在。去年过年,我们几兄弟特意顺着记忆的板车路爬上太阳岭,队上的两排长房子(我们叫上屋、下屋)已完全消失,房子地基腾出的两块空坪则是杂草丛生,曾经开垦种植的菜地也被疯长的山木连成片,让人感觉甚是凄凉。


  而唯有那些杉树直立山头,像树着一面面历史的旗帜,迎风招展地望着我们这群陌生而熟悉的客人,让我感概万千,久久不能平静。我多次为故乡写诗。其中一首《记忆》是这样写的:

  “从太阳岭说起
  从生产队说起
  从几十里的山路说起
  从消失的房屋说起
  从晒笋干的晒场说起
  从山上的毛竹和杉树说起
  从地里的红薯和玉米说起
  从母亲的锄头和父亲的斧头说起

  如今,许多记忆已经烂在地里
  被埋得最深的记忆
  是童年。我挖出来的时候
  就像刚从地里拔出来的白萝卜
  拨开泥巴,还是那么清新,光亮”


  值得欣慰的是,当年生产队的孩子们没有一个继承父业,板车和板车路也只是存活在许多人记忆的背景里。如今,我和我的父辈一样,为了生活而不得不奔走他乡。可某时一想到太阳岭,想起那些杉树,依旧热泪盈眶。它们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一直存放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对网络诗歌的看法:

  可以说,网络带动了现代诗歌的发展。博客、论坛、QQ群等网络载体的存在,聚集了大量的诗人群。在网络诗歌的迅速发展中,不乏有优秀的诗歌写作者。但网络同时也催生了一些快餐文学的产生,对于严肃诗歌的写作,有着一定的负面性,真正沉心写作的人日益减少。 
 

对民间诗歌的看法:

  说到民间诗歌,不得不提到民刊。民刊让许多名不见经传的诗歌写作者获得了发表的机会,也让许多人从民刊中脱颖而出。因此,民间诗歌的发展,离不开民刊这一载体的扶持。而民刊也面临着资金、人力、物力等各方压力,一些好的民刊一直在艰难的活着。 


您有未来3年或5年——10年的写作、生活蓝图吗:

  未来三年,依旧是我打生活基础的三年。为生活所累,但诗歌一直会坚持。因为生活环境变了,诗歌也将是一个转型期。当然,在今后的五年——十年,也可能会尝试其它体裁的文学创作。


您心底对今日诗歌、诗坛的看法:

  我曾经说过,中国诗歌目前的格局正处于百花齐放,它的精神价值远远高于它的商业价值。尽管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利用它来谋取一些名或利,但都不是诗歌的主流。诗歌是一代传一代的,就像一条河,它需要平静,也需要激情;随它去吧!顺其自然。


采访人后记:


  1, 其实,广东打工的第一、二、三代人很多都已回乡,如果从1980年代算起,现在是第四、五代人,尹宏灯就是他们的一个代表,他也用诗歌反映了离去后回到赣南的生活与情感。
  2, 我注意到尹宏灯,是他发表在《打工诗人》的几首小诗,很反映打工的真实,语句坚定,利落,后又陆续读到他的一些诗歌,后读到他出版的第一本打工诗集《奔跑》,我觉得他的诗句短促有力,无虚词无天真幻想,带有80后打工的一切特点:向现实、向实用靠拢。
  3, 他几乎成功解答了一段时间内(90年代至新千年最初)关于广东何以产生汹涌的打工诗歌的“谜”,用亲历,感受,外加命运。
  4, 关东打工诗歌,再一次说明,时代文学(或中国当代文学)的三个特点(至今和今后长期内仍难过时):特殊性、实用性、沉重性的3个中国特点。这也是改革的基本现实。
  5, 他们(一大群孩子们)把文化带入广东,沿海,又旋流般返回,再次把都市与乡野文化的融合物翩翩飞去叼回各个故土,这简直是文化之鸟的一次神妙之旅(从一个远景看)。但牵扯到个人命运,悲欢漂泊,则另提另论了(文化命运与个人命运不同)
  6, 诗人对“出租屋”的描述是到位的,感人的,有亲情,有天伦。出租屋是东方大地的天堂一景:这里曾住着大地的灵魂——漂流。
  7, 任何一代人都是重要的(历史里的一个链条),在尹宏灯的诗歌和回答里,我已看到空前成熟的一代走来,目光坚定,思虑成熟,经历独特,甚至饱经苍凉(想及诗人梦亦非写回乡的长诗《苍凉归途》)。很欣慰我的访问完成一次遥遥“跨年代”两辈人心灵交流(我是50后,他是80后),我对历史完全放心,因为磨难会帮助任何一代完成对复杂与矛盾世界的“认识论”。


附:尹宏灯打工诗歌欣赏: 

  《幸福》

  出租屋,水笼头和木床
  静止。城市的灯光和幽灵
  游走在大街上

  我们坐下来,对话
  讨论青春和乡村的话题
  你做饭,洗衣
  让我想起母亲 

  在屋里,我裸露着
  软肋和尾巴。灰尘的
  眼睛,闪着光 

  弥漫着,狭小的
  天堂。



  《休息日》

  这一天,我把自己交给妻子(平日陪她的时间太少)
  妻子把我交给孩子(咱们父女俩交流的时间不多)
  孩子把我交给哭闹,嘻笑,亲吻和拥抱,然后把我交给她
  制造的一堆脏衣物。于是,我又被交给水,洗衣粉
  交给搓衣板,晾衣架,被交到阳台
  交到秋日里的阳光 

  夕阳西下,我回到我自己。一间出租房
  一对夫妻,一个孩子。很快,他们被交到
  诗人的句子里。一连串,一连串,读起来
  像张网——
  我们深陷其中,我们不能自拔


  《年味》 

  虚掩的门被风推开的时候
  一家人正围在炉火旁
  火堆里,正燃烧着从远方
  打包回来的日子

  风顿时感到羞愧,全身
  上下开始发热。他不得不
  静下来,停下奔跑的步子
  ——

  眼下,老屋快乐得像个孩子
  他决定,就在今夜
  陪老屋一起失眠

  屋外的风,依旧在
  没头没脑地吹着


  《写给我一岁的宝宝》

  孩子,你一岁了。父亲要祝福你
  从零到一,有多么的不容易
  一年前,你在一个叫黄岗小镇的乡村医院
  哇哇大哭。一年后,你在一个叫长安小镇的
  出租房里学习走路。孩子,父亲还不能告诉你
  这是为什么,还不能向你解释
  什么是异乡,什么是漂泊
  父亲只想告诉你,你不必像许多哥哥姐姐那样
  在电话那头喊着爸爸妈妈
  孩子,爸妈就在你身边。当你发出“爸”的音符
  父亲的眼睛里就会发出幸福的光亮
  孩子,你的天空是美好的。大胆地向前走
  这个世界的门,已向你敞开——


  《妻子》

  左手把着时间的脉
  腾出右手
  洗衣,做饭,带孩子

  妻子说,“淘米水别倒,还可以
  洗菜,洗完菜后还可以洗碗——”
  “孩子这时候需要添加辅食
  需要补铁,补锌,补钙——”
  “电视上说,东莞这几天会有台风登陆
  出门别忘了带伞——”
  “好些天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
  今晚一定要记得——” 

  忽然发现,和时间一样
  我的脉正被一个弱女子
  把着,牢牢地——
  沉重而甜蜜。我望见
  一位现代版的年青母亲
  正磨着
  时间的刀,闪着光


  《父亲的逻辑》 

  留守是因为打工
  打工是因为贫富分化
  贫富分化是因为有部分地方先富起来了
  先富起来的地方是因为有人在那里画了个圈 

  于是有许多人跟着画了许多圈
  于是有许多人争着往圈子里跑
  父亲也是往圈子里跑的人 

  于是,父亲在圈里头
  孩子在圈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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