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底，回到从小生活的上海。一点也没有欣喜的感觉，仍像是从异乡回到异乡般痛苦，陌生，迷茫而抑郁之后，由铁舞介绍参加了城市诗社的活动。陆续认识了城市诗社的诗人们。第一次在张扬路第三空间二楼的情景令人难忘！AA制，自己给自己叫一杯咖啡或一杯热茶，来不及吃晚餐匆匆赶来的，叫一份点心。等诗人差不多到齐了，就依次轻柔地朗读自己带来的新作，或聊一点有关诗歌的话题。我写了一首《簇拥着一蓬火——致第三空间》，表达了我的惊讶和感动，“新面孔络绎不绝∕带来新鲜的语言∕或青涩的果∕像带着恋人……投入这个空间∕我i把它叫做诗歌的炉子∕投入年轻的骨头，因颤栗而明亮……”；“像簇拥着幸福∕簇拥着一蓬火”。之后，诗社活动迁到作家协会咖啡吧，最后在叶青的松溪草堂聚会。我认识了杨宏声、古冈、叶青、芜弦、繆克构、杨秀丽、宗月等，此后又认识了客串的汗漫、小鱼儿、海岸、刘苇等不少诗人。并经常读到他们的诗作。温暖融洽的气氛，给人身心的愉悦，每次聚会我都把它看作工作之余的一次节日，一次“同性恋者”的聚会——倾吐对情人缪斯的爱和自己诗的秘密，这难得的聚会，觉得真正自在的快乐——一个人真正的快乐——遇到了自己。记得2008年的一本雅集（2008元旦诗歌守岁），有铁舞、宗月、叶青、王晟、曲铭、李天靖等的诗歌。在松溪堂喝茶，偶尔喝酒。每人带几首新作,复印约若干份,在松溪草堂分订成10本。读自己的1-2首诗歌,或在别人的诗里挑2首喜欢的读,带回家慢慢细读。诗人散居在各处，相聚一次，真的就像一次诗歌的节日。
诗人们为这个城市诗歌立意，为中国城市诗的或缺而努力。


　　　　·永远忘却地飞行

　　铁舞肩负着城市诗人社的重负，已十几二十年了。他常说要辞去社长之职，却终不能，现在说写起小说，不失为一种尝试或突破。
　　说起速度，我至今还记得了铁舞一首《从外文书店到麦当劳》中给我的感觉：“想学会表达∕假如这一刻有一只燕子∕飞进书架。闪电般明亮∕还带一声尖叫黑色的坚定∕在红色之后到来……”感觉的力量沉淀在人的生命意识里，人对动作记忆那么牢靠，如几十年不握方向盘的手，再一次握住方向盘时的感觉。
　　铁舞在上海诗人社中是最执著的。
　　中国新诗90年的发展进程中，普遍缺乏现代意识，可以他们至今还热衷写大量草根性的的乡土诗，可从反面证实；真正表现现代人心理、欲望，生命挣扎的诗的缺失，仍未引起足够的重视。近二十年来，城市诗人社诗人始终不懈地尝试着城市诗的写作，作为一个城市中人，通过生命体验不断写出各种城市题材的诗歌，2006年铁舞主编出版的《忘却的飞行——上海现代城市诗选》，是一次极为生动的展现。
　　开极简主义之风，是铁舞另一种尝试。
　　他明显受到诗人孔孚的影响。铁舞的诗集《山水零墨》，是一种极简主义写作的实验，是在城市诗人社比其他诗人更早写禅诗的人。
　　我一直记得他的一首《观音山》的两句：

　　　　这儿的石头是干净的
　　　　放心地坐下

　　此诗将极简主义和禅意结合在一起的一个成功之例；另外如《寒山寺》：“闻钟声时∕云也湿了∕渔船 如豆萤火∕我霜成一片枫叶∥落在∕桥上”等，均意境深邃。
　　铁舞作为一名教师，他的《新课程背景下的教育探索——铁舞诗歌教育实录》一书的出版，令人刮目相看。“像天才一样思考，像诗人一样想象”，是他教学希冀达到的理想的境界。铁舞诗歌教学实践的价值就在于，他是作为一个真正诗人的担当；见他的想象一节的教学，P20 想象选择题：鸟儿在（ ）里筑巢 a 草丛 b 树上 c光芒。如果选择的是c 我就感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又如P28 想象选择题：花（ ） a开了 b红了 c 笑了d亮了。 无疑应选择d. 在意象的教学中，他的教材选的是冯雪峰的《山里的小诗》：“鸟儿出山去的时候，我以一片花瓣放在它的嘴里，告诉那住在谷口的女郎，说山里的花已开了。”一种全知的视角。主体意象是花瓣。我听到了一个学生回答：因为花瓣才能代表山里的花和“我”想说的话。铁舞把一颗诗歌的种子播到了学生的心田，这才是最重要的。教学的成果之一，让我看到了一个学生写出的《春天的影子》，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我苦苦寻找着春天∕怎么都找不着∥就像小狗追自己的尾巴∕怎么都追不着∥不经意回头一看∕走过的土地开满了花”。

　　　　·或作为巫师，或通灵者


　　宏声，主业哲学，所以他诗歌的写作带着哲思的惯性，哲思成了他生命的方式。玄学十足的《先知或喃喃自语者》，系《爱洛思诗丛》的一本。他的书共四辑。第四辑：“哲学弥撒曲“诗剧，已为我们熟知。第一辑：“先知或喃喃自语者”，先知或喃喃自语者，或作为巫师，或通灵者，诗中的我的人称变化，其实均是诗人宏声自己在喃喃自语。这是他用诗歌的书写的诗学笔记——包括日常生活中神性的事物，关于诗歌先知般的发现、哲思的吉光片羽。长诗“先知或喃喃自语者”四章。不可能像读小说那样一气呵成读完。每一节可单独地玩味品读。如第一章的第一节：“时间的目击者，握住你风一般的手，又放下了唯有低声轻诉的文字，能将更柔软的感受留下”，文字是无用的，不是么，它是怎么拙劣地捕捉一霎那间涌动的诗思；宏声的诗句给人更多的遐想与回味。第7节写了词语与张力的问题，“在形而上行走，还是相反？”第33节写一首诗的秘密：“为了这首诗，我就得守候充满奇迹和隐喻的时辰”，这是作为诗人最贴己的经验，这也是一首诗的秘密。此长诗还写了关于灵感、诗意的敞开，有关音节、句型、叙述、苦修、技艺、语速、意象、格律，以及诗人应有悲悯的情怀等经验与艰苦的探索。我很喜欢他第三章共时性的篇三：“先于一首诗的那个东西”31的一些表述。诗人严力曾说起：“将一首诗写得耐人寻味，是在有了感觉之后想办法把这种感觉再往前推一步，然后再推一步。”而宏声说：“妄想之勤奋向身体的一种极端转移。（我说：迷失）”；佛说：“有而性常自空。性自常空，故谓之性空。”即本性实际上空幻的。本性是空幻，所以实体本性是空幻的。诸相无相。宏声说：“一个幻象十足虚幻。（我说：一种或另一种装式）”他还说：一种语速，恒为光明。（我说：现在唯有赞美才是恰当的）宏声情不自禁地赞美：现代诗表达的速度。

　　　　·光辉如百合花的圣徒

　　王国维说：“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唐代温庭筠《菩萨蛮》的上片，“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前两句写闺房之相思，后两句写离人之愁绪。可见句秀之美。今见叶青《诗人即景》中，“音乐，在适当的时候坠落下来∕最深的睡眠浓缩成玫瑰”；《季节的声音》中，“花粉一般落在碟子上的春天∕惊动了耳膜受损的诗人”——坠落总是那么轻盈，也可见他的句秀之美。五代韦庄《女冠子》：“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这是韦庄的代表作，将少女离别恋人时的神情，以及别后思念的痛楚写得真切而动人，气脉连贯、节奏浏亮，可见骨秀之美。叶青《蝴蝶，或来世》：“那么多混血的蝴蝶∕倒映在冬日的天空之上……∕呈现在你精雕细刻的羽翼上∕光辉如百合花的圣徒∕环绕着你，期待另一种飞翔”。舍弃今生，死亡才那么轻盈，因为是那么渴望来世。也颇有骨秀之美。叶青在自序中，引用聂鲁达《地球上的居住》的诗句：“诗歌不会帮助人们活下去，而会帮助人们死去”，他还表达了这样的诗观：愿美妙的语言将人世的悖论、万物相互联系并抵消之美，以诗性的方式呈现于眼前。

　　　　·怀旧：时光的魅影

　　古冈的诗，读得不多。他的一首《老北站》却常在我的记忆里盘旋，觉得他是有点抑郁怀旧的诗人。后又读到他的《零件》《那时的雪》《过徽宁路》等诗作。才知道怀旧是他这个土著上海人的情结，他沉迷在老上海市廛的往事了，不是么？他的《零件》写他儿时跟爷爷到朋友家中要一些个装配收音机的晶体管，那个年代玩半导体、无线电和现在玩电脑一样时髦呵，古冈叙述了这件事说，“被坐屋子角落、寡合∕的孙子所记取。∕不仅是那流光不在，”不无伤感——爷爷走了，“人也成灰。但那时就如当下，该不会忘的，很自如。”

　　　　像他夫人犹存的丰韵，
　　　　爷爷带点艳羡的语气，
　　　　说到她旧式的美：
　　　　似乎旗袍一角，仍被一阵风
　　　　不经意地掀起。

　　　　一种风情，老照片一样的美，这个细节无与伦比。
　　他的《过徽宁路》，回溯到了晚清生活细节。时光的倏忽、虚幻：“阳光着地时，晚清及眼下的∕应是一样的阴影，在地面划的弧。”；梦一般的往事，徽宁路的老房子还历历可见：“酱紫色的木房子，∕他们像梦呓般搓麻将,”；魅影般颓废的气息，还能清晰可闻：“一样的脂肪，惑人的∕狐臊臭。但那气∕过了人间的美呢，她们伫立∕也一街过那道，∕身后的骨灰撒在那儿，”生活仍在继续，梦魇般却不无悲凉：“其实我们皆在回溯，∕边陲的骨肉散了还回。∕天亮了，买菜的，孩儿∕双肩的包。我么也只是∕像先人遗落眼珠子，∕看什么都像现世，回溯的道。”
《那时下着雪》写出了雪后弄堂，有行人践踏霜雪、冰雹留下的污浊，皮鞋嘎吱声，搀扶着小孩的嚎啕，阴阴地冷——“阴郁仅在∕忘却的空隙，找个祭祀∕的清明节”；却又写出了孩子们在弄里孩子“骨子里淘着气，∕纸刮片，用日报相叠∕倏地滑过地面，”“片片雪斜着飘来，∕脸上那种无邪，∕像凝结的恬美，绒花在飘。”古冈这首诗要表达的是，掩不去的，总要活生生呈现出来的美。
　　在我的感觉中，古冈还是一个特别把写诗当着干技术活的诗人。




　　　　·对压抑、禁锢的抗争

　　曲铭的诗，自我意识的强烈，特别吸引人。《忘记自己》中：“我用遥望夜空的眼睛，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何曾忘了自己；“我应该像蝴蝶那样藏匿，到春暖花开的日子飞出来”：由衷地对生命自由的向往？《把我放到盒子里》：“把我放到美人的怀里，我会发出流星那样的光辉”，渴望美的一次释放。他的反城市的意识也特别强烈：他还在《凝望》中表现了一种绝望：“花园里生了锈的锁的钥匙在哪里，视线中飞鸟的故乡在哪里？”他的代表作《超薄状态》：“把铅笔削得∕尖得不能再尖了∕然后用它去杀人∥把玻璃擦得∕好像没有玻璃一样∥……由于超薄∕风筝还是飞了起来”，我永远记住了这首《超簿状态》！无疑，也是对城市石头森林对生命的压抑、禁锢的一种抗争。

　　　　·惊恐的内心世界

　　繆克构是“多面的报人”，主编“近距离”版面，做一个甘于寂寞的编辑。
　　近年来，是繆克构创作的井喷期。写诗歌，写小说，写散文，写访谈，不亦乐乎！出了诗集《独自开放》，小说集《少年远望》《少年海》，散文集《青春变成了鱼尾纹》，访谈录《一生从容——18位名人近距离访谈》等，著作颇丰。主业不再是诗歌了，但他的诗歌不时见诸报刊。他的诗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首《过道灯》，“小心翼翼 我的一声咳嗽 一个喷嚏 甚至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轻轻地在身后关门 甚至对着马桶小便——它都惊恐地亮了”，写灯，其实是隐喻现代城市中人普遍的警觉的精神状态。接着写除夕夜的“过道灯”，“在爆竹声中它终夜不灭 仿佛在黑暗中始终倾起双耳 对每一声威吓 都瞪亮双眼”。克构撷取“除夕夜”这个特定时刻，用过道灯彻夜警觉地瞪亮双眼，更形象地刻画出了现代城市人紧张、焦灼、敏感的生命状态和惊恐的内心世界——“过道灯”这个意象太准确了，没人这么写过——亦如克构的感叹：在这种境遇中，“生命凋零 才华耗尽”。

　　　　·如葵花粲然绽放

　　杨秀丽的诗以浓郁的抒情性见长，感情作为原动力，催生着词句迸发出夺人心魄的光芒。《卡地亚三题》等几首诗，写冬季银杏树林金黄的落叶，写爱情、时钟、三指环，表现女诗人蓬勃的生命之火，不可抑制燃烧的渴望，抑或身不由己为美所诱惑、所裹挟，其诗歌向度的力量意在极力进入事物的内部，抑或深入内心情感的世界；意象华美、新鲜，其营造虽不刻意，却随着情感律动或推动情感的荡漾而舒展变化。一首首出色的诗，必须以生命深刻的的经验为前提，这或许是诗人的宿命。《中医文献馆》就是一首十分优秀的叙事诗，写开药方，写自己胃病史，写了这个城市的“胃病”，写抓药与“我”和这个城市的胃一起服药，充满了张力，以及女诗人对这个城市更美好的期待，悦读仿佛是一次想象力的盛宴。
　　周国平曾说：“女人是人类的器官，具有感官的全部的盲目性和原始性。只要她们不是自卑地一心要克服自己的弱点，她们就能成为抵抗这个世界理性化，即贫乏化的力量。”
正是这样，杨秀丽的爱情诗写得性感又隐秘，多用隐喻，却又欲说还休，真挚而热烈，《秋天立在雏菊高脚的酒杯里》：“让我在你的鼻息之下垂挂∕秋天最芬芳的果实，我是你∕最柔软的肋骨和手臂，在缭绕的欢愉里交错”；《苹果》：“把锋利的刀刃交给谁∕让柔软的果皮∕一寸 一寸 倒悬手心∕……幽怨的果核瞬间裸露∕她额宇的光芒倾泻大地……”在意象急遽的转换、跳跃中，写爱的某些残忍、撕裂，以及对欢愉的憧憬。

　　　　·一群鱼站着，一树花开着

　　芜弦从上世纪70年代初接触古典诗词起，至80年代的诗歌大潮席卷中国时，他私下在一本黑色硬面抄上，已写了不少的青涩诗作。于90年代后，呈大海浪卷之势的诗潮开始退却，一些朋友也渐渐离开了诗歌的创作，在社会上重新开始自己的社会角色，但 芜弦“对于现代诗歌的写作迷恋和对中国古典文学的喜欢伴随他直到今天。他由诗而小说而书写而治印，乃至撰写艺术批评，其实都是生命本能的诗性叙事而已。但终是通往可以见天的那分自在，他自谦地说，作为诗的操练者也是很幸运的。芜弦的一首《禅》颇有意思：“ 一尾鱼站着∕一朵花开着∕一道视线射远了∕一种光芒起来了∥水波漾荡∕风沉没了山峰∕所有的动∕刹那便静了∥语词失宠∕宛如黑洞∕行走了多少里∕还是那一双脚∥一群鱼站着∕一树花开着∕一道视线弥散了∕一种光芒平静了”这首禅诗，表现了诗人在一刹那间，天眼洞开，系诸相非相之观见，一切如梦幻——“一尾鱼站着∕一朵花开着∕一道视线射远了∕一种光芒起来了”……由动而静，语言的无用显而易见（但毕竟还是用诗来说事，真是一种宿命），此后一而多，渐变为一种常态，还见“一群鱼站着”留袅袅余韵，妙不可言！经文曰：“本无，实相。”本，本体、本质、本性。“本无”二字实际是悖论。实，实体。相，《说文》：“省视。”“相”之本意为目测树木之高矮，引申所见曰“相”，略对应于今语之“现象”。我不知道芜弦何来见此诸相？但我知道，经文曰：“何则?一切诸法，缘会而生。”这是他的秘密。

　　　　·我雕刻躯干为沙漠

　　她的百字简介：“原名郭雯琼，一匪女，1981年生于上海。自编自导的《美人鱼》《香水》、《野百合》等多部原创话剧曾于下河迷仓、上海市青年干部学院公演，另著有诗剧《玻璃偶人》。”为什么自称“匪蝈蝈”，80后的作派？女诗人一般是女权主义的维护者，斗狠、斗勇远比男人更厉害，多因受压的心理使然（也见怪不怪），诗写得极为大胆、尖锐，肆无忌惮，作为一种渲泄，无可厚非；却使不少男性诗人汗颜。我不喜欢她匪气的诗；《此刻，我雕刻躯干》：“此刻∕我雕刻躯干为沙漠∕切割灰暗天际∕四叶草顶破喉头的∕喋喋不休繁衍成欲火”。郭雯琼的诗写她当下刻骨铭心的感受，大多写青春期遭遇的伤痛，真实、性感、大胆——刀光剑影，不矫情；我还喜欢她的，如《蓝太阳》：“某个午后青青柳树下，∕潮湿的草墩，∕我的列车欢鸣而去。∕流星开了花，∕一叶一叶撒出∕我们的故事。”少女的含蓄、青涩的情感，有点唯美。不同时期不同的风格。

　　　　·可以阻挡这燃烧的森林，和我的心

　　王晟一片赤子之心,可见他与夫人蝈蝈、周海明等人，2007至2008年策划、主办的“月半诗会”取得了广泛影响和声誉来见证——2007年：9月，长诗与短诗——对撞系列第一期；10月，声音与文本——诗歌音乐人专场； 11月，翻译与创作——翻译专场；12月，国色诗香——女性诗歌专场。2008年：1月，新年新作先锋诗会；2月，不是情人节诗歌派对；3月，“新国风”古体诗词朗诵会；4月，高校诗歌群英会；5月，“绿啊绿”洛尔迦品诗会；6月，与诗人一起读《道德经》；7月，在城市，怎样做一个诗人；8月，比利时领事馆诗歌活动；9月， 早熟的青春；10月，诗情的巴黎——孙琴安老师讲座；11月，深秋诗会——与九派诗歌网共同举办；12月，金色圣咏——圣诞节专场；因四川地震，还增加了一次题为“灾难过后，艺术给我们力量”的电影观摩及诗歌朗诵活动。在中国没有一个城市这样做过，有条不紊地从每次诗会的立意、内容设计，邀请贵宾，组织安排，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投入多少激情！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他们对诗歌无比的热爱，用青春热情化作火焰燃烧！
　　这是“城市诗人社”的骄傲！
　　王晟的一首《老姜的餐桌•夹边沟往事》令我惊讶，80后的青年哪有饥饿感呵，却写出这样的诗句：“人类的处境，庸常的生活掩盖了人吃人的现实∕是谁在梦中走失，在梦中逃亡∕每一天的粮食，是谁发现了一把崭新的钥匙”，那是作为诗人对那个2000万人死于饥馑，饿殍遍野、不堪回首的历史的拷问？《火堆》：“拾起一把莲蓬∕佛说净土，我说尘土”写了诗人青春的叛逆；又以“火堆”作为意象，表达诗人生命的抗争、情感痛苦——“这灼人的爱焰哦！∕再没有冤词可以诉讼∕再没有希望或者绝望……∕可以阻挡这燃烧的森林∕和我的心！”

　　　　·春天已退到一个核里

　　11月22日下午2时，相聚松溪堂——一次关于宗月11首诗歌的研讨。当时，我接着铁舞谈到继承古典传统的话题，说我很喜欢宗月的《今夜》第一节“秦时明月，汉时关∕不论秦风汉韵”，之后的一句“明月始终是雄关”；第二节“打马的少年瘦衣短笛∕少年出关时没有回头∕少年不回头”之后的一句“回头的是笛声”。我的直觉是第一句把明月与雄关一下子打通，实而虚之；第二句与前三句是悖谬，却多情，虚实相生，甚好！整首诗沉浸在古典的韵味之中。在诗歌的写作中，虚写的一笔最为难得。出色的抒情诗，浓缩诗人炽烈的情感，意象自足性是首要的。宗月的《天井》“虔诚又计谋，血肉之躯叩向天空∕接一池淡墨于胸∕揽住满地的烁金碎银∕藏进族谱//祖宗张开嘴巴∕说日月冷暖，说雨雪恩泽，说子孙满堂∕不说漂泊”感觉准确而形象，“揽住满地的烁金碎银”，将今昔的视镜打通了，很美，给人以想象的满足。“祖宗张开嘴巴∕说日月冷暖，说雨雪恩泽，说子孙满堂∕不说漂泊”，比较形象，又具人文关怀，无疑让我们读出他的经验。我说，宗月的11首诗中，我最喜欢《距离》：“写到雪的时候，桃花正在盛开∕而我写桃花的时候，春天已退到一个核里∕当我试图进入核的内部时∕落叶已铺满整个秋季”这首诗的好处，一是语言表达的一种策略，季节由冬而春而夏（暗写）而秋，积极修辞上用了顶真的辞格，意象由雪而桃花而核而落叶，显得急促，写自己的一种渴望，最后茫然了，因无法抵达；二是诗隐指的东西是此诗的秘密，也是此诗的魅力所在——三分之一在海面上，三分之二在海的冰水里。现代诗具有的私密性，不须全部敞开，这是它的魅力。白居易说诗，根情、苗言、花声、实义。诗歌是生命的冲动。但现代诗是冷抒情，基于现代社会的冷漠，但诗歌源于情感，否则为什么写诗？我认为现代诗最关键是“悖论”的，形成了一种张力。
　　 宗月是“上海城市诗人社”的后起之秀，对现代诗歌的执著，印象最深的，在松溪堂2007诗歌守岁，他也与铁舞、叶青和我彻夜未眠，一直坚持2008年第一天寒冷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