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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途札记]大凉山日记
文章来源:诗歌报 作者:孙文涛 发布时间:2014-09-01 17:13:48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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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5\6 北京_——河北——河南——湖北——陕西——四川

  早8时20分,北京果园地铁站人流汹汹,形同赶火车,光在站台外排列进站的就有五六百,分流入站,早两年这个偏远的地铁小站尚未如此。过分城市化,“人口爆炸”,上班高峰期(早6:30——8:30)的地铁挤得几窒息。通州的“早点”进步了,丰富了,饭馆及零售车均多,各种车、候车的地方均增加了屏幕,很多,小区的垃圾箱由一个变为“德国式”的三个,可分类。


  北京西客站还在修。11时登上北京至四川攀枝花的117次,出京,入华北平原的河北境内,见冬麦油绿,平畴千里,尚有秋褐叶、红叶,黄昏时分,快出河北,经古城邯郸、邢台,经一小站名“黄粱梦”,想河北之古老,。车中川人居多,青年一律在玩手机,只有一中年读一部武侠,一老人看保健书。带娃娃的川籍妇女很多,是探望打工丈夫的,“两地分居”家庭。


  入夜,午夜,车经黄河,到郑州,中原巨城,想起诗人邓万鹏在这里,午夜车行闪过见窗外华北、中原城镇密集,灯火煌煌,想其强盛。约凌晨3时,见远方灯光巨耀,以到湖北襄阳,朦胧中想起古诗“襄阳好风月,留醉于山翁”。科技与物质主宰了世界 ,社科人文居后。


  入湖北,灯火时稠,天近拂晓6时,到十堰,尚黑朦,出十堰即为鄂西北连绵山区,山高且大,几乎半数时间在穿涵洞。车上午餐盒饭20元,早餐15元,物价在贵,质不见高,花生米一小袋8元。北京的物价平均低于其他省,且质量好,说通州已经有2家外国货的专卖店,未去看,人言价并不比国货贵,包装好,洋酒及巧克力种类尤多。


  向西走是汉丹线、襄渝线,桥涵工程巨大,再向西行转入陕西境一段,然后折入四川,此一带山脉为武当山脉,鄂西名山。晨起,一青年在车厢吸烟伴着随身听处高歌,可能山歌或一种爱情歌,可能是四川大凉山人,很久未有看人这么自由自我的唱。


  9时许,达陕西的安康,近紫阳县一带,山深壑巨,北有秦岭,穿越大巴山,多雾谷,昨夜经一山里小站,名“小红果”。车里吸烟者多,多有饮酒。售卖川、湘、陕的特产,有重庆麻辣香干、五香花生、四川柑橘、和一种名“土瓜“果实,形同土豆,剥食即可。


  拍了几张沿途风景,用手机,想从前世界是用书本及理论克隆的,今是用科技物质克隆的,故今人不读书,不思考,青年时70、80年代我坐火车,人们在读书、交谈、深思、远望,今日手机、手提电脑、游戏机、吃饭、独处,烟酒、漫无所思。


  近12时,到四川宣汉,再往前到达州, 要穿越巴河、嘉陵江、涪江才能到成都。经紫阳县,想起那里有钟长江,经蓬安,此地有川北藻雪,附近西充,那里有鲁川,向西望绵阳,有胡应鹏、白鹤林,渝北有泥文,“川北的一角”就有许多诗人,四川自古就是中国产诗人的地方,我认识的可能还不到百分之几。今四川国内人口第三省,8千多万,河南第一,1个亿,山东次之,9千万。又见巴蜀金黄的油菜花,亲切。见许多村镇的白楼,二三层。路旁的楼屋一律刷成白色。


  在四川听四川话不再像北京听那么“南腔北调”,原来语言无所谓优劣,所有语言都适合自己家乡,在四川听川话悠扬婉转,自然天造,语言与环境密切相关。诗歌是语言艺术,它也与环境、故土等息息相关。


  竹树幽幽,橘柑缀枝,这就是蜀地,见山中人家金色柑橘果实落了一地,无人捡拾,甚美。车经成都平原,到成都,站台并无货品所售,一怪。各个国内大站近年纷纷取消了从前几十年上百年的传统的巨大站名牌,改为小字:“某某站欢迎您”,有的与行车方向不一致,车上看不见,到了站车上乘客互问:“什么站啊”?




2012,11,7 四川 西昌——普格

  凌晨3时,到西昌。下车了无处候车,因为不许进候车室,天冷,巨大的人流只好在广场低谈、吸烟、喝酒取暖,为何不让进站?老人和妇女儿童怎么办?悖论式。见车上下来许多彝族打工青年,有的还很小好像十六七,赶回家过彝族新年团聚,这个年对他(她)们非常重要,形同汉族春节。黎明,租车经西昌市内,火车站到长途汽车站很远,似有十几公里,这是一座狭长的城市,绕过一山,车费25元,小城黎明中感觉秩序整洁,见新建凉山民族体育馆的船形建筑,很漂亮现代。西昌今是卫星城,也是旅游城,冬季高原日照好,夏季亦比成都一带凉爽,许多国内富人来此购房躲避寒暑。城边一湖,名邛海,西昌另有名的为螺髻山。

  乘8点开向普格的汽车,出西昌城,入山,经过几处公路塌方处,汽车勉以通过,惊险,下有峡谷湍流,言夏秋暴雨冲毁,县里无钱还没修。入普格县境,山林比11年前我来时丰茂,当年小树长成密林,显得林密山深,开始注意环保,有效,我已经又比11年前来时老了许多,世事苍茫流年不驻,“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彝族男女穿着比11年前所见时尚鲜艳了,隔坐的一90后村民青年,言已经在浙江、山东、青海、广东等打过工,他结婚了有小孩,高中肄业,说还是山里好,习惯,能照顾家,如总体比较起来生活质量也差不了太多,言浙江台州工资高,但现在必须有技术。90后理性多了。


  又见苍莽大凉山雄浑横亘,白云无限,远山岚烟,如云南类似的云,急川高峡,阳光金黄耀眼,恍惚万物,一阵感动。10时,达普格,见神秘的凉山诗人发星黑胡子飘飘,骑着一辆大摩托风驰赶来,我说:今摩托适合诗人,类古代的战马。到他家,去年政府给粉刷了房屋墙壁,路修成水泥的,干净些。院落依旧,内种两颗高大枇芭树,房后的老香樟树已经比11年前更巨大,浓荫馥郁。


  发星喜欢与远方朋友拥抱,如果他用力,你的骨头会格格响,很疼。

  饭后爬山,“我和山只有 一米之遥”(发星诗句),其实他的房屋紧连着山。惊见两种近些年从国外随种子进入的杂草,一名“紫茎和叶”(音译),一名“毒刺”(发星起的名字),此2草毫无用处连牲口都不吃,带刺坚韧形同荆棘,还不适合做烧柴,漫山生长,遮蔽了从前灌木及树林的空间,所以连蘑菇都没有了,当地人对此“外国怪物”头疼不已又无法铲除。发星说,此草最初从广东来,一路经湖南湖北,可能已经蔓延到陕西,后边就会渡过黄河,蔓延北方。


  发星现在每天的工作之余,就是“愚公移山”,铲除这种“毒草”,他的胳膊多有刺伤的旧痕,山坡到处有他铲除晒干的毒草“战绩”,但生长的迅速和多则令人“望洋兴叹”,我笑说,这和愚公移山差不多,挖多少生多少,没用啊。他说你几天不干连散步的小路都会被遮没,说挖毒草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他天性喜欢与自然搏斗,吃惊。


  据说当地有关部门曾花钱请村民挖这种毒草,论斤收购,但出钱太少很快就没人干,现在,只剩一个诗人愚公在义务“挖山不止”(!)

  问及他家的田地,院子晒晾着红薯、玉米、稻谷、苏子等农作物,养有猪,使用太阳能热水器,(西昌一带日光为一大能源)言,近年诗人梦亦非、吴若海、海上、张嘉谚、孙文、阿翔、胡应鹏等,以及台湾诗人等都曾慕名来此属于他的“大凉山诗歌根据地”走访,交流诗歌。


  看“发星诗歌工作室”编辑的2012,9,16的《彝风》,2012,5,27的《独立》,这2本刊物均创办于1997年,走过15年历程,是他一个人在山里坚守诗歌的记录。发星谈有许多新面孔,80后在成长,谈写诗与弄诗首先要“好玩”(四川话,有多重含义),有许多我陌生的名字。他谈生活、写诗要一致,不能隔开,城市诗人的生活在“割裂”,所以诗资源很快枯竭。


  谈劳动。发星认为,写诗、工作、种田、(正确的)做爱、收割包谷都是劳动,劳动很快乐。我们谈到惠特曼的诗歌曾多次歌唱劳动,法国巴尔扎克认为长篇小说写作是强大的劳动,故必须有雄健的体魄,巴尔扎克就体力超人(不能丢掉“第一劳动”——既与日光、土地、森林等的接触)


  很少有诗人跟我谈劳动(正确的人类劳动方式),我认为这很重要却被忽略。当代的问题之一,是劳动再次驾驭了人,而不是人驾驭劳动。人有重新沦为现代与科技和物质的“工具”“奴隶”危险,故不快乐。这一点我们前30年的社会工业化有成功经验,不要都丢掉。还有,青年过分看重享受,如果代价过大,享受的意义何在?当然还有其他问题,如合理的报酬、休息时间、劳动权益等。

  近年不少本县城里的人外迁,空房很多,故不少从前住在山寨里的彝族村民下山来住,他工作的单位95%是彝族人,他说彝族人很热情,懂生活,现在也很会享受,不会汉人那样喜欢忧虑。言少数民族文化给他自己创作注入了“鲜活性”。今年他去了一次漳州,他并不喜欢那里(城市),看看就行了。


  谈西南的诗歌。说贵州很特别,每出一个诗人就很完整,谈及云南诗歌,说四川诗人们有句玩笑,“云南只有两个半诗人,其中一个是于坚“,我说这是老黄历和外界缺乏了解有关,云南地理偏远,情况已有诸多变化,四川的彝凉近年有现代彝族诗歌,对应的滇南有哈尼现代诗歌,都是用汉语写作,都母语转汉语很成功,激发出优秀篇章。比如,新近辞世的哈尼现代优秀诗人陈强,(我不知他的哈尼名字),国内几乎没来得及了解他就匆匆49岁离去,他出了好几本诗集,抒情,短诗,风格温和,淡味悠远,语言”原生“。近年“红河诗群”也有影响,哈尼、汉族诗人都有,中年的有哥布、井力、莫独、相达、等,青年的泉溪,诗歌评论的赵德文,写农村题材的赵滇、赵渐强等。

  而广角上云南还有许多诗人、新人,我知道的有柏桦(女,不是四川那个)、明珠、阿卓雾林、李启邪、凌峰、梁刚、佤族的现代诗人聂勒、王子文,有的忘了还有很多不知道,许多早就出了书,很多本。很多无名诗人诗篇偶尔读了给我印象很深。写哪个地域必须那里诗人来写才好,别人代替不了,好诗歌也不一定是在诗坛混个脸熟的人才能写出,“客串”也经常闪亮火花。其实我们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

  黄昏18:30在院子晚饭,晚霞,光线强烈,而北纬45度至50度的东北方一带已落日一个多小时,高纬度笼罩积雪严寒,但高纬度地区日历翻过另一面则百花繁盛,夏季葳蕤。



2012,11,8 四川 普格

  再过一周,就是彝历新年,街上许多节日气氛,赶集、买年货、福建浙江等来的售货“大篷车”,货物成山,言,可放假7天,火把节亦可放假7天,其他处无此享受啊。每年的放假,许多公务员、事业单位职工飞到海南、大理度假,那里都认识了他们,一听口音就知道四川凉山的。


  逛集市,见售卖白果、拐子果(土名,野果)、土瓜、蜂糖(野蜂巢,凉山很多)、荞饼、过节用烤乳猪的一种大捆柴草,名“鞠菊草”(音),这里的姜块状很小而密集,与黄河以北不同。


  烤乳猪,就是把很小的猪崽杀掉用火烤,可惜了,也不经济没多少肉,再说也是一条命应该让它多活几日,我估计是远古时代留下的陋习,可随着人们现代对生命与生态的观念进步而变革。

  午后,与发星按他的日常习惯爬山,经过他的祖父墓地,他说常在此附近写作,很静,很有灵感,有神灵保佑。见松鼠、山鹰,言有野兔、啄木鸟,经过山坡玉米田、菜地,在此你只要勤劳就能收获一些。发星说,你看,从山上俯瞰县城,是不是“森林包围城市”?!

  “我有一个梦想,如果中国的边缘民族诗人们在吸收汉文化及其他一些优秀文化上下功夫,努力保持自己的文化特色……”(发星)


  读一本纪念“非非”诗歌流派20年的回忆录,有回忆文章、图片。


  发星不喜欢山外,已经有十几年没远出。一般山里人羡慕大城市,发星鄙夷之,他鄙夷所谓现代文明,他说,少看电视,少上网,会弄乱心。


  他说苞谷地里劳动的时候,很饿,不久前干活一顿还能吃10个馒头,我想到有的城里人早餐只能吃半个馒头。



  言,普格县解放前,为一驿所,无城镇,原来山岭多古松,近几十年消失,1958年不少右派下放凉山,1960年左右城镇人口下放、干部下乡,均有大批成都等地文化人来到凉山,加上1968年后大批知青、“五七”干部来,大凉山的人口结构、社会结构均发生巨大变化,他们带来了文化和观念,为80、90年代的诗歌蓬勃埋下种子。文化的蓬勃有一个播种和萌芽期,大凉山的时序比内地晚了一轮,所以反而在90年代经济最热的时候,开出诗歌之花。


  发星的祖上原为江西吉安户籍,后随移民来到凉山的,言,那时是明代,为朝廷强迁移民,很苦难,他的祖父到凉山后,于一个月黑风高野夜全家被山寨下来的彝人头领带人杀害,3岁的祖父得以幸免沦为奴隶,直到17岁逃走前,一直无冬历夏身披一张羊皮,赤脚裸体。彝族是从奴隶社会一步走入新中国的。


  大凉山的农奴制很可怕,发星说,奴隶逃走头回抓回挑脚筋,次回割一只脚,三回割头,反抗的奴隶夜里要固定在磨盘上,磨盘按照人的脚形挖下去2个尺把深的石洞,人就锁在其上牛马一样站立睡觉。发星说方圆百里内残留有昔日的“奴隶墓地”、和贩卖奴隶的集市,至今能找到痕迹,彝族头人(农奴主)的野蛮残忍令人发指,这是我第一次就近闻听。

  逛县城,此县沿着一条峡谷修建,狭长蜿蜒,城市有数万人口的样子,四围是山,不能扩建,故房地产业无法在这里发达,但这保护了环境,无铁路,物价一般并不低,与中等城市所差无几,多都是外运货,有2家商业宾馆,几家不太成样子的旅社,不够干净,治理城镇公厕、污水,垃圾,是此地县城的急迫,尖尖山的垃圾似乎数年无有清理,房价每平米2000多,因工业少很少外来打工的亦少,故租房不成产业,原县里的工厂90年代后年多合并或解体,只剩下几大家。一条溪流从山后城边流过,已经污染,远望山景优美,虽11月入冬有点像北地的秋季。


  早饭吃“饵块”汤,有点类似于北方的粘米“切糕”,用高粱、玉米、稻谷等合成的一种大概为彝族传统“苦人”食品,干而硬,用刀切片,放入蔬菜煮熟吃。说会理县一带流行。


  黄昏,又与发星上山散步,(这个散步他已经坚持了二三十年,每日如此,独步至山巅,只有山鹰与之为伍)下山路陡,途见一根巨大倒木,他轻松扛起健步如飞,如野人,一惊叹。

晨起闻鸡鸣,野鸟樟树叫。
暮昏山上行,途见新寺庙。
下眺城灯火,远望西霞灭。


2012,11,9 四川 普格

  与发星对谈。现在不是创造精神的时候,是修复精神的时候,修复好了,后边的80后,90后才有可能有水准超过60后的诗人问世。发星言,山里是自然精神,对抗外面的物质精神,只有自然才是有神力的。谈,卢梭18世纪设想的欧洲,不是今日光有科技与财富的欧美,卢梭那里饱含自然的谐调,人类的深邃崇高精神。发星介绍80后彝族现代诗青年阿优,他曾听过发星的课。我说,你这颗诗歌的种子如今在大凉山已经到处蔓延呵呵。

  与发星共去普格的农村彝族村落走访,这里汉彝杂居,还有土坯房、石块结构,村路修了一些,有的孩子到入学年龄不读书,手里却拿手机玩,大人认为读了无用早晚去打工,看来除了经济还有观念。


  言,峨边县的80后诗人阿索拉毅办了一个爱心网,帮助了许多孩子念学,发星说他若年轻15岁也去干这个。我说,各代的人有各代的事,我们干的这个民间“诗歌事业”其实也比较“贵族”化的,或曰半“传统”的吧?


2012,11,10 四川 普格

  与发星对谈。现在不是创造精神的时候,是修复精神的时候,修复好了,后边的80后,90后才有可能有水准超过60后的诗人问世。发星言,山里是自然精神,对抗外面的物质精神,只有自然才是有神力的。谈,卢梭18世纪设想的欧洲,不是今日光有科技与财富的欧美,卢梭那里饱含自然的谐调,人类的深邃崇高精神。发星介绍80后彝族现代诗青年阿优,他曾听过发星的课。我说,你这颗诗歌的种子如今在大凉山已经到处蔓延呵呵。


  与发星共去普格的农村彝族村落走访,这里汉彝杂居,还有土坯房、石块结构,村路修了一些,有的孩子到入学年龄不读书,手里却拿手机玩,大人认为读了无用早晚去打工,看来除了经济还有观念。


  言,峨边县的80后诗人阿索拉毅办了一个爱心网,帮助了许多孩子念学,发星说他若年轻15岁也去干这个。我说,各代的人有各代的事,我们干的这个民间“诗歌事业”其实也比较“贵族”化的,或曰半“传统”的吧?

  村中见一青年,染一头黄发,可能刚从城里回来,村中多摩托,但路还是只能走山上小路,盖房、冰箱等材料都要牛马驮运,多有使用太阳能器具,院落宽敞,竹子环绕,山清水秀,蔬果青青,发星说这就是文人追求的“世外桃源”。


  谈气候。气候对写诗的影响。发星说四川的气候这么温暖,物产又丰富,古时候的人吃饱了精力过盛不写诗干什么?言,此地晒太阳称“烤太阳”,因其热,普格一带山脉均南北走向,挡住了西北来的寒风,与成都的冬日阴郁气候不同,气候决定了人的性格,贵州冬日阴雨天绵绵,所以诗人忧郁敏感,距离这里不远的峨边冬天就阴冷,而大凉山阳光富足。四川风景好才出诗人,物产丰才出诗人,气候宜人才出诗人……有意思,可探讨。


  问,这回来怎么见养狗的少了?

  答,前两年闹过一次瘟疫,处理了。



2012,11,10 四川 普格

  言,最近5年四川彝族青年才开始外出打工,以前很少,四川藏族青年也是最近几年才走向打工潮,比内地晚了一轮,沿海现在“民工荒”,许多打工的回家了,空缺的需要人填补。晨起,见外地回家过彝族年的彝族打工人,在街头树下露宿,他(她)们昨日车到站太晚,没赶上中转回乡的汽车,凑合一宿,但很乐观。


  谈,80后彝族大学生吉布克的诗歌、评论,有觉悟,和民族自审与批判,任何民族的进步都靠自己孩子一代推动。谈,西域的诗歌评介文,谈阿索拉毅的《此岸》民刊。


  谈,电纸书的风行,网络版的风行,手机开发的方兴未艾,将书报刊移到网上的时代,今日报刊的锐减,只有首都的报刊亭还挺立得住,邮寄一本书越来越困难,邮局支持快递、储蓄。谈以前人们抱怨出版不公平,“社科”人文都没解决,科技进步解决了,你有好作品在网络“公布天下”,发表免费,点击也免费。谈书籍、好的刊物,将来可能成为“珍藏品”类型。


  发星言,现在自己周边凉山的写诗的青年,可能10年后就不写了,甚至一个坚持的也没有,80年代文学梦值得怀恋。我说,仅仅是个梦,梦是一定要破灭的。


  普格古有一温泉,近年一商人开发,价50元洗一次,但留给本地人一股泉,为有德,想古语“路径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时,减三分叫人尝”,可免费,但挤着去洗的人太多,这条温泉水资源特别丰沛,数里可闻峡谷流动的隆隆。



2011,11,11 四川 普格

  读麦吉作体的作品,及胡亮的评论。

  今天去爬尖尖山,对面可望鲁南山脉(音)。达山巅,远山轮廓雄阔苍莽,氤氲朦胧,云朵层层。言,偶有吸毒的来山顶打针,问,碰到怎办?答,平常心对之即可。言,附近布拖县吸毒的最多,堪忧。

 
  读发星编辑的小册子书:《90后诗人7家》、《贵州隐喻态写作简论》《时代的疼痛:100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郑小琼),及《周伦佑“文革”诗选》,《举着青春高地的言论火炬:80年代“流浪讲学”记事》等,这些均是“独立简朴系列”丛书,其中,90后7家收录:苏笑嫣、李唐、艾溅果、零落香、原筱菲、荒鹿、高璨的诗歌、随笔。读2010年《独立》16期,收录巴蜀女诗人9家:周薇、二丫、朱巧玲、西雅、游建明、张琨、桑丹、柯红、郑小琼。


  更多的无时间通读。只能随手翻阅几本。


  谈摄影。说光西昌就有10万之众。还不算手机“拍录”,一个“全民记录历史”时代到来。大凉山普格的云、森林,都可拍摄一个系列,另如,庄稼、蔬果、野果、田畴、村落、牲畜家禽等,都可单成系列,民俗、服饰、历史、文物、古迹就更不用说了,还有河溪、山脉、岩石,哈,如此无穷尽,通过观察自然,人会变好,变进步。自然这个老师伟大无穷。


  谈前30年的“正统”“主流”培养的摄影观念,拍的东西四平八稳,划一的美学,在一个“框子里”吞云吐雾、钻天入地,影响很多人才。其实美学有无数的道路。主流里文联、作协培养的作家也有这个毛病,文学的问题跟摄影一样。但江湖、民间也有另外的毛病,如,基本训练不足,胡跑野马。学哲学可以明白突破框子,。但基本训练是人人需要的。


2012,11,11 四川 普格

  今日谈及,如果不能帮助人生活得更快乐幸福,那么诗歌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诗歌与人类的一切有关。诗歌意义是宽泛的。


  读《彝风》12期,收录诗人:麦吉作体、沙辉、西域、孙守红、鲁子元布、邱婧的评论文,及“2012秋大凉山现代彝诗26家”,诗人有:吉克布、巴莫沙沙、所体尔德、吉作体、海秀、阿索拉毅、黑惹子喊、马海阿才、曲木拉哈、阿优、阿克鸠射、吉洛打则、阿洛可夫基、吉狄兆林、发星、马子秋、俄狄小丰、吴忠明、吉好依合、吉奎子才、飞鹰人、李长江、张海彬、此此色哈等。


  他培养的作者,其中还有若干彝族现代女诗人。


  拍摄一部分发星在山里编辑的《独立》《独立 零点》《彝风》封面,以及他所编辑的“简朴丛书”小册子,这么多啊,简直是城里“一个编辑部”干的活,说他是山里的民间诗歌“编辑家“一点不过。除了发表作品(诗歌、散文随笔、回忆录、评论等)他整理的有:民间诗歌资料、史料,(以贵州、四川居多),彝族现代诗系列、边缘性诗人作品集资料、打工诗人及漂泊诗人资料、被半遗忘隐逸诗人资料、跨代关怀诗人资料(如40后、50后),更不用说60后、70后、80后、90后,这里都有一些归整。

  发星对民间诗人、边缘诗人的推出独具慧眼,《独立》的评语都是他来写,我说很多都写得很好,他说是逼的总得写,近15年对国内民间诗歌资料整理、发表,如果我说无出其右可能也不过分。


  看了他的“劳动果实“,我很感叹,11年前我的诗歌底层采访录《大地访诗人》第一卷采访他的时候,事业刚起步,并不知会走多远,看来人生在于奋斗。那次我为他写了《乱草横斜,拾穗者说》的诗人速写一篇,及《大凉山:一个人的孤独“诗歌工作室”》访谈。


  体力也很重要,城里的图书公司都是老板雇一些编辑来干,而他
只有一个人干,他日常劳动很多,自小如此,从山上背包谷、砍柴背柴、种菜浇地,春种秋收,这些是他除了上班8小时以外的的农业“日课经”,“第一劳动“的坚持,使他超人强健,几可敌十人八人,类古武士——一个“武士”在弄绣花针:文学。

  参观他的书房,他的书从书房蔓延到所有房间,有的书籍从地下堆到屋顶,他说,他定期到西昌的书店里去买书,那里都认识他了,有文史哲的新书专门留给他,他有4个写作的地方:书房、院子石凳、屋顶平台、谷物仓,其中后者最安静。彝族古时候有一种集宗教、教师与一体的神秘文化人物,叫毕摩,我觉得发星的很像那时候严肃的大胡子毕摩。

  今与发星爬山,谈及朱光潜的美学,俄国别尔加耶夫的《俄罗斯思想》,认为写哲学、美学、心理学等的书籍,都要向他们一样,文笔富于文学色彩,我们的诗歌评论、文学评论为什么糟糕,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缺乏创造。


  经过他祖母的墓地,我11年前还吃过她亲手煮的饭,白米饭,她活了90岁于去年逝去。我为她的坟墓采了一束野花、摆了一支烟敬上。


尖尖山青穆,
黑水河东流,
人生记无常,
老屋温旧迹。(黑水河,为附近一河流)

  经过门前、及山坡他家的菜地,他的母亲特殊勤劳,从黎明做到天黑,种的菜油光绽绿,有豌豆、地瓜、青蒜、白菜、山药……很多,日常不用买。


2012,11,13 四川 普格——西昌

  今日辞别普格,乘车离去,到西昌改乘火车。


  途见2次撞车事故,翻下山谷路旁。车愈来愈多。后边污染会越来越重。


  午前,与发星到达西昌,去参观老街,既旧城,进一家老茶馆,每位粗茶2元,细茶4元,多有退休老者来此打牌,聊天,一壶茶可消磨半日一日,可羡。今日大城市茶馆奇贵,市民已经喝不起,很荒谬,违反了中国古典好传统,一壶茶几百几千,中国就是产茶的么,形同产玉米,难道欧美人喝不起咖啡?要把喝茶的福气还给国人。开茶馆,可向四川人学习。累了,我们吃一碗街边羊肉米粉,价9元。

  言,西昌最近建了一知青博物馆,在当年知青集中的一乡镇,可能是发达了的知青所投资兴建,好,知青是共和国的工蚁、共和国的牛,共和国的干活的“长子”,在昨日火热的田野里劳动流汗,后来又似乎沾上说不清道不白,他们的理想光芒横贯过共和国的天际,是昨日人民理想的基本见证,如今他们老了,对历史要一分为二,一分为三,一分为五,客观分析勘察,有青红皂白,研究规整20世纪史。


  经过西昌市内,见当年1935年红军将领刘伯承与彝族首领结盟的塑像,红军曾借道大凉山北上,此盟对红军命运至关重要。登大通楼,建于明代洪武年间,600多年苍桑,城墙的墙体、门洞依旧,很坚固,止城楼为1997年修缮的,仿古成功,壮可一观。

  在大通楼上与发星互谈,诗歌必须建立与辽阔世界的关系,诗歌——劳动——创造——幸福,仍然是今日激动人心的口号,物质能消解一切,而劳动和创造却能重新萌生一切,这就是诗!

大通门大道通天地,
月亮城月光亮古今。(西昌古城大通楼楹联)

  在西昌,我理解了“北漂”80后女诗人莫卧儿(我们曾在《诗刊》一起短期工作过),为何如此思念西昌故乡和大凉山,她写了许多怀念的好诗歌,(她写过一本描述北京漂泊之苦的诗集,如没记错书名是《一半是海水一半是泪水》),大凉山不光是太阳、还是月亮的故乡,月亮比他处都大和亮,星星亦然,因为高原、空气、和云层等的关系。


  谁找到了热爱故乡的道路,谁就找到了通向诗歌的道路。


  发星说,他到了西昌这样的城市就不能写东西,回到普格就能,我说,我回到北京、长春那样的城市就不能思考,离开大城来到田野和小城就能思考。笑。

  一群退休老者在大通楼上弹奏乐器,一白头老者三弦琴弹得悲壮,听了一会,老龄化时代到来,有近2亿老人,1994年我去新加坡,见他们建立一种全民福利性老年大学,当地俗叫“托老所”,日托,有各种现代设施、免费午餐,学习各种东西,全部老人可进来,老年人是人间智慧与珍宝,不是废物,要迅速建起各级的老年社会化养老机构(直到县乡镇,并均等分布于城市社区),不能等,生命有限。要像发展我国大学一样迅速发展老年的大学,这个资金取之于国用之于国。要关心老年人进入现代社会的艰难、孤独,高度评估他们罹患心理疾病的风险。


与发星分手,他要赶在日落前回普格,挥手长别——


楼登西昌,
执手契阔,
十年流光,
孤胆抚琴,
诗论宇内,
江海湖心
策划捭阖,
无出其右。

老去萍踪,
域外尘痕,
英雄身手,
大地寻觅,
舞文卅载,
风雨叹苦,
京华梦旧,
义气存新(午夜火车中收发星短信送别诗一首,回复)



附:发星的手机送别诗——

今夜涛声带走大凉山的群星
这些群星从涛声的骨头里吐出黑色的火焰
火要抚摸你
把你长路上的眼睛堆满过冬的干柴
药草的石头流下天空
它们是你血液滚响的阳光
无论你在哪里
它们都会散发雪香的魂灵
鲜嫩你的每个清晨
天上的羊群看着你大地上黑发的柔软
羊群上住着黑发的波涛
我用文字从黑经中想念你
山谷的马蹄拨出天空的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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