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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抖的夜穿越白昼——杰曼.卓根布鲁特诗歌朗诵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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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08-08-28 10:50:34 作者:李天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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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5月9日，我曾应邀参加了上海社科院文学所、上海翻译家协会举办的“世界诗人现状暨杰曼诗歌研讨会”，会上与比利时诗人杰曼•卓根布鲁特(Germain Droogenbroodt)他颇感兴趣的“道”作了一些交流，会后他赠送了他刚出版的诗集《逆光》作为纪念。我以田青笔名撰文《在你炽热的内心里——比利时诗人杰曼•卓根布鲁特》，于5月31日在《文学报》发表。
2008年8月初，海岸来电说8月15日晚6时，为庆贺比利时诗人杰曼•卓根布鲁特中文版诗选《流水光阴——杰曼卓根布鲁特诗选》在上海书展上首发，特在比利时驻沪领事馆内举办诗歌朗诵会。这本装帧颇具特色的杰曼的诗集，系上海诗人、翻译家海岸先生汉译，由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出版，共收录杰曼历年创作的《四十：面壁的文字》《可摩湖沉思》《缺席触手可及》《与来生对话》《道》《歌手醒来》《逆光》《流水光阴》8部诗集中的诗作228首。其中《流水光阴》系未曾发表的最新力作。
海岸邀请了上海的一些知名诗人朋友，也希望我能参加。8月15日晚间5时许，天空不时地响着雷声，酝酿着夏季的一场雷雨，至6点倾盆而至，在持续一个多小时的劈雷闪电之后，比利时驻沪领事馆灯影下的大草坪更加妩媚动人，散发更为清新的空气。大厅内诗人人头攒动，西班牙著名古典吉它演奏家Vicent Balleste当场演奏，为朗诵会增添欧美浪漫的风情。诗人杰曼用佛兰芒语、英语、荷兰语、西班牙语朗诵《流水光阴——杰曼卓根布鲁特诗选》的数十余首诗歌，上海诗人海岸夫妇、郭雯琼、杨宏声用汉语朗诵他的诗作。仿佛让与会者饕餮诗歌中的灵光、闪电，与大草坪涌入厅堂内洗濯后的翠色，和空气中丰富的负离子——那是怎样的一场诗歌的盛宴？
中英文的《流水光阴》虽然只是一本160页的选集，却跨越了杰曼诗歌创作的23个年头，几乎概括诗人杰曼·卓根布鲁特非凡的一生。我们从《流水光阴》中大致可读出诗人杰曼的语言、自然、现实的三重世界。
杰曼的“伊萨卡”庄园令人神往，定居之后的杰曼在那里“以梦幻般的罂粟红，涂抹新的一天，初阳火花四溅，擦过赭红色的山巅，在地中海上空撒下满天银色的珍珠”。亦如他的诗作；他对创造充满了渴望，根据美丽的神话写下《帕格索斯》，“是谁扯断金色的缰绳，偷走了那匹马？井口处泉水依旧”，智慧和灵感的泉水喷涌而出，诗人迸发出无限的创造力。
在聆听他多语种的朗诵之时，我们惊讶杰曼语言的天赋；在他的诗作中，为使诗思游刃于诗歌语言的世界。不时可以看到他对语言不懈的追求所付出的艰辛，记得欧阳江河他曾引用一个西方诗人的话“他的语言是在百万个钻石中总结我们的语言”。
如杰曼的——
“词语如何依然∕在舌面燃烧”；
“词语安顿下来∕像一只鸽子落于鸽房”；
《词》：“地壳之上的露珠∕光阴∕双唇之间的系扣”；
“从黑夜还能分离多大亮光∕除了自身的幽暗”；
《还有什么》：“恰如河中的流水∕逃离手心∕却明白瓦罐内的界限∕留存它的爱好∕形态∕时时更新”。
杰曼为每一首诗获得真正的语言感到无比欣慰！
但又不时面临无法表达的痛苦。他引用费朗索瓦·维庸的“我与水井为邻∕却死于饥渴”，于《灰蒙蒙的午后》写道：“笔∕失去词语∥尽管诗歌渴望∕纸面∕渴望洁白 ”
几乎每一首诗，都是诗意与语言互寻得过程。
《搜寻意义》：“哪些字符∕——仍未破解∕正在搜寻词语∥哪个词∕——不为人所知∕仍在搜寻避难所∥仍在搜寻∥意义”；《冬天的文字》：“我的口舌束缚于∕言词最黑暗的地牢”
诗人为诗之痛苦之艰难之不幸可见一斑。
老子曰：“道者，万物之奥。”“‘奥’，藏也。道为万物之藏，无所不容”（河上注）。
杰曼时时刻刻都想追寻自然世界的秘密，或寻找现实世界的“道”——
“恰如秋天树干的内部∕纵然无法看见∕花木却已呈现生机”；
《当云在空中消融》：“在无限的蔚蓝下∕留下一片∕虚空∕万物的初始”；
《尼格纳斯》：“此乃∕传自原初的∕声音？河岸的双唇∕低诵着∥曼陀罗∕或别的圣歌∥寂静中∕春云浮现∕化为一泓溪水”；
《耳朵》：“紧贴夜晚的∕百叶窗——寂静∕变得清晰可闻”。
却又时时陷入不可知的困境：如《眼前之惑》：“你是自身光芒下的∕黑暗……以盲人的拐杖探寻极限∕不可逾越”，陷入世界的虚无。《置于荒凉的骨灰瓮》：“先知们∕收集的沙砾：来世∕黎明的灰烬”；《将幽灵渡过冥河，送到对岸的阴间》：“有人追问时间的齿印∕扔下古希腊的钱币∕——摆渡的船夫∕你已将锚拉起？”
这是一个诗人的悖论。也是诗人所面临一个世界的困境。
杰曼的忧郁是深刻而令人沉思的。开卷的第一首《我的忧郁》说：“我认出你∕凭着你拖沓的脚步∕穿越我内心的∕灌木丛……我认出你，最先∕凭的是我孤独的嗓音∕随同海鸥迎着风浪∕发出声声尖叫”。杰曼以他人生至痛的“伤口”，以“颤抖的夜穿越白昼∕哀号而至”而面对现实的世界。他在诗集的最后一首诗《人形之狼》说：“这个星球∕变冷了∕狼群已被驯服∕或濒临灭绝∥而人类——几乎没变∕也不会改变∕且比豺狼∕更残忍”。
《众神的衰败》写道：“人类反叛古老的帝国∥他们毁去石刻的诫碑∕让先知瞎了眼”，显然是对现代文明一种深刻的否定与质疑。
诗人杰曼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寄予渺茫的希望：在《疏离的天堂》说：“唯有逆光∕依然引领着大道”；杰曼还说：“不朽之物，光∕总是再次∕幸免于毁灭”、“道寻找∕抹去的轨迹∥现在寻找∕失去的往昔”。
美国诗歌评论家克林斯·布鲁克斯说，“科学家的真理需要一种肃清任何悖论痕迹的语言；显然，诗人表明真理只能依靠悖论。”
诗人杰曼以非凡的想象力，即诗人的诗思，穿行于自然万物之间，抒写一霎那的感悟与玄思，以一种灵视解读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他诗歌大多短小，常始于情感而终于一种识见或智慧。我似乎更喜欢他西藏的那三首：《喜玛拉雅宁静的早晨》《在喜玛拉雅想起童年》《雾中的喜玛拉雅》，和他早期的《情诗》《在你宁静的双唇间》《你可曾记得》《清晨的玫瑰》。
海岸说，诗选体现诗人一贯的诗风——简洁自然、优美流畅而蕴涵哲理。诗歌主题涉及自然、生命与死亡，既是诗人历经不同文化、宗教和哲学的诗意记录，也是西方思想与东方价值和谐共存的诗性之道。诗风简洁自然、优美流畅而蕴涵哲理。
杰曼卓根布鲁特1944年出生于比利时，现居西班牙地中海边的阿尔狄亚镇（Altea）。国际诗坛著名诗人、翻译家、出版人，著名的POINT（诗歌国际）网站创始人与主编。诗人通晓佛兰芒语、英语、德语、西班牙语、荷兰语等多种语言，积极推动当代国际诗歌的交流与发展，著译诗集近三十余种。
我们有幸地在黑夜大雷雨中赶赴比利时驻沪领事馆，参加杰曼的诗歌朗诵会，没有什么能像上海诗人们这样对诗歌的虔诚与热爱，以及对他的敬意。
临别时，我珍藏了杰曼朝向我的微笑，像珍藏一份给所有与会者的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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