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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域 民间访谈]“复活进而构建一个属于我的南方”


      作者:黑陶 2004-09-15 14:15:07 来自:综合整理 阅读指数:

热门新闻
 
                “复活进而构建一个属于我的南方”

                         ——黑陶书面访谈录

  这是我所向往的诗人形象:“他埋首于人民磅礴的汗气之中,脊背油亮/他还不想飞。在五月的清晨寻找他/那是一株健壮的缀满露水的黑硕麦穗”。
   真正的诗歌无需“出路”。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个人,民族乃至人类的心灵大道和精神大道。它给陷于黑暗的人们以'出路',而决非相反。
                                      ——黑陶
  时间:2002年3月1日
   笔答地点:江苏省无锡市
   人物背景:黑陶,原名曹建平,90年代“新吴越文化”写作倡导实践者,1968年生于江苏宜兴丁蜀镇乡间,1990年毕业于苏州大学中文系。写有<吴越幻象>、<绿昼>、<异乡之手>三本自印的诗集,<诗人立场>等重要文论。作品在国内多家报刊、网络有发表。现供职于无锡某报社。

   个人简历:
   黑陶,男,1968年出生于江苏省宜兴市丁蜀镇,父母均为中国最底层百姓。1990年毕业于苏州大学中文系。现居太湖北岸的无锡。
   就我而言,16岁是个分界。16岁以前,一直生活在乡村,即那个被夹挤在江、浙、皖三省之间,属农业和手工艺(陶业)性质的烟火小镇;16岁以后离开家乡,出外求学、工作、成家、生女,居留于中国东部沪宁线上的中等商业城市。但离开家乡并不意味着与家乡割绝联系,我仍频繁地从目前的谋生地回到太湖边上的老家,去探望那里的亲人。个人的这种情况,使我有机会能够较为深刻地感受到中国百姓两种典型的生活形式——城市生活与乡村生活的真正内涵以及它们之间的差别,而这种感受,可以肯定地讲,是一般的旅游者(城市人到乡村旅游或乡村人到城市旅游)所无法获得的。进入城市已有十多个年头,但似乎始终无法取得认同,在城市巨大的楼厦阴影和迷宫幻彩般的“超市”间走停,我更多地感到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或曰“窥视者”,我并不是属于其中的一员。承载人类的大地,本质上是乡村/乡土性质,而一座座表面斑斓甜蜜的城市,实际是伤疤,大地上累累散布的疼痛伤疤。——这种理解甚至不是思索所致,几乎直接来自个人的生理反应,而且,这种生理反应那么深地“渗”进了我的“书写”:文字涉及乡村时,整个人清爽、愉悦、满足;而笔(手触键盘)一进入城市,内心就焦灼、紧张、郁闷、倾斜……

   诗观:
   我所有的诗歌作品,全部发芽、生长并发射于我所置身其间的“南方”——拥有充沛雪白的河流、大海、灵异茁壮的植物、吹可断发的青铜剑器、烫血、火焰和泥土的手工艺、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并诞生过无数如星辰神话般伟大文学前辈的一方地域。这个跟我个人切身生活密切相关的南方,从地理学角度看,包括长江流域的吴、越、楚诸地。从中,我的诗歌尽情汲取着成为大树的必需营养;在此基础上,它们还迫切地、跃跃欲试地汇融着民族文化的意识雨水和人类理性的背景阳光。
   这是我所向往的形象:“他埋首于人民磅礴的汗气之中,脊背油亮/他还不想飞。在五月的清晨寻找他/那是一株健壮的缀满露水的黑硕麦穗。”
   谈谈你私人的文学南方:
   博尔赫斯的一句话给我留下很深印象:“布宜诺斯艾利斯并不代表它的名字所隐含的地理习惯;它是我的家园,是熟悉的邻人,还有与他们在一起的,我对于爱、痛苦和忧愁的体验。”(《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热情》1923年版序)同样,在此我要说明,“南方”只是我的一个私人概念,它与我的生存、生命、血液、情感和思想紧密联系,与严格的地理学命名则无关。如果一定要指出我的私人“南方”的地域范围,那么可以这样说,我所出生的那个充满烧窑火焰和茂盛农作物的“烟火小镇”是它的核心,扩展开去,它的疆域包括广阔、灵美的吴越楚诸地。这个“南方”范围,其实很大一部分就是“江南”,但是,我是如此厌恶“江南”这个指称。“江南”一词,也是一个原本美丽而遭受蹂躏的典型,现在它所充斥的,是流行的媚俗、纤巧、轻笑和强烈的“杏花春雨”式的风尘女性色彩……,真实的地域精神,已被完全遮盖。所以,我不言“江南”而称“南方”。我追寻、说出并倾心热爱的,是这片土地上他们不知道确实存在的另一种美,南方的异美——激烈、灵异、博邃、深情。在这个王国里,我拥有我私认的连绵文学师长:屈原、庄子(尽管他出生于秦岭淮河这条南北地理分界线以北,但我愿意奉他为我的南方文学的前辈)、李白、苏东坡、李贽、徐渭、黄仲则、龚自珍、鲁迅、毛泽东、沈从文、废名……,——从他们身上,我索要并正在获得我个人所需要的启示、灵感和朝前走的方向。
   我的写作理想:运用汉字,复活进而构建一个属于我的“南方”。
   附:诗人立场
   真正的诗人永远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发言。在自己的立场上,探讨这个世界的所有问题。他既不随波逐流,也不人云亦云。他拥有自己的肤色和性格。
   一个诗人的立场分为三个层面:一是他所生活的具体地域;二是他所处的民族;三是人类。
   我曾解剖过我所生活的具体地域的基本元素。我的故乡在江苏省最南端的一个小镇,它是著名陶都。在水乡、山丘的农业背景上,那里存在着泥土和火焰的工艺。它的基本元素是:具有五色的土。火焰。粮食。蠡河。被蠡河隔划、涌满稻麦油菜的平原田野。陶器和紫砂器。倾泼竹荫的蜀山。被挖掘的青龙、黄龙山。太湖。木楼和石板窄巷的老街。民间制陶艺人。乡镇集市。轮船码头。——以及从中诞生出的民性、风俗和仪式。
   我的所有诗歌作品,全部由此发射,全部发芽、生长于这块土地,从中汲取成为大树的营养;在此基础上,它们还迫切地、跃跃欲试地汇融着民族的意识雨水和人类的理性阳光。
   一个诗人真正拥有了自己富有特征的立场,他生命的作品也就拥有了风格、具备了高度。他的发言从此不再轻飘。这个世界,从此又存有一份不容也无法抹去的独特声音。
   我总在警醒着自己:黑陶,人类中汉民族的儿子,在太湖、长江和伟大黄海围绕的陆地上,生活、思考,并且记录。

   才气·激情·血
   “我就是这样理解诗和诗人的。欢畅的岁月、坎坷的经历,甚至是腥风凄雨,都不能销蚀和改变一人人内心的纯洁。他远离了浊流,成为一代清洁的榜样。他的热情和感动,他胸中翻腾的黄河和长江,都源于一颗质朴而崇高的心灵。”
   张炜这段写老诗人塞风的文字,短小有力又激越深沉。文字成于1995年5月28日,一年之后的同一天我与它相遇,不能不说是一个神缘。告诉、启示、激励,我遭受了一次圣式的简短洗礼。
确实,一个诗人在内心应该清楚,才气在个人创作中,只是很浅薄、很低级的一层。真正进入境界,需要喷吐血和激情,需要诗人如受难的圣者,甘愿焚毁于艺术的火焰。
常常遭遇一些天才、潇洒和不凡的自诩与炫示者,透过他们油光的表面,我看见了他们骨头内深刻的苍白,也看见了他们作为技艺商人的末路。
看得见一个人的血与激情的文字,是我认为的好文字。这样的诗人,是我尊敬的好诗人。不管这种“血与激情”是激烈洋溢,还是含蓄深藏。
尼采也有同感:在一切文字当中,他最爱用血写成的。

   诗歌无需“出路”
许多人围着喋喋不休,像谈论某种急于出售的商品一样谈论诗歌的“出路”——怎样打开市场、获取利润、赢得荣耀,令人无法忍受。
这是对诗歌的一种极大亵渎。从中,我看见了一群穿着诗歌外衣的贩子,在神圣诗歌殿堂的门外,谋求以诗暴发的可怜心理。
真正的诗歌无需“出路”。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个人、民族乃至人类的心灵大道和精神大道。它们给陷于黑暗中的人们以“出路”,而决非相反。

   骄傲与谦逊
除在日常生活的待人接物中保持谦逊的美德外,一个诗人在广览博识的基础上,应该有强烈的骄傲和自信,尤其是在写作的那一刻。
你应该骄傲、自信于你的土地和自己发出的声音。你要坚信你并不仅仅在写下文字,而是用笔在刻下历史、思想、激情和烫血。每一首诗,都要像写传世之作那样去刻她——尽管,那些诗可能都不会传世。写作时如果轻看自己,那么,笔就会怯懦,唱出的声音就会流出小家气息,自己就无法升高自己。
也许你无法代替全体人民,但你应该视自己为所居地域的人民的代言人。你是他们的发声器官。不要怕别人说你狂妄、可笑、自不量力,你心中应该坚定地坚持你的代言人位置。用你的笔,记下他们以及你在他们中间的苦乐悲欢。你有资格做这样的代言人,因为底层的你,是他们所生育的儿子。你的父辈、祖辈的汗血,已经永远地渗入了这个地域的深层。
在写作中唯我独尊,置古今中外名家高手而不拜,内心保持有强烈的骄傲与自信心,这样,会使一个诗人的作品,满盈力量、激情和充沛的生命真气。

   承认或接纳
诗人不应按社会和大众的口味而改变自我,制造作品。如果这样做,那他的最高成就,只能是一个三流文字制造商。
真正的诗人在对社会、人生、历史、艺术有着深刻认识的基础上,按自己的内心要求,创造他的文字生命。他埋头创造,无暇旁顾。他像一头莽撞的来自原始丛林的野兽,践踏一切习惯、规矩和法则,他创造作品。最后,凭着独特的个性、思想和激荡的情感,无可奈何的社会只能为他隆隆打开森严的大门,迎他走进闪耀的殿堂。他从不迎合,他只以自己魅力四射、独立不羁的生命,迫使社会接纳。他是一个无言的胜利者。
当然,这类优秀的诗人常常遭遇世俗悲剧。被时间、社会的灰尘湮没而典籍不载、我们不知的优秀诗人实在太多了——冬夜仰望天空,那闪烁的冰冷的星群,像一个个无名的灵魂,使我悲伤;稍好一点的,是生前寂寞,死后才被发现,像梵高。
不管有怎样的结局,真正的诗人始终只为自己的内心写作,在客观上,成为社会和历史的文化财富。

   从事诗歌写作的根本动力
必须警惕:1、炫耀才气的写作;2、展示技巧的写作;3、为发表的写作。从事诗歌写作的根本动力,在于个人确实存在有真正的大爱大恨、大悲大喜,在于宿命的责任,在于个人内心确实迫切地需要抓起笔来尽情倾吐。没有这些,作品就没有骨头,没有灵魂,当然,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生命力。真实、结实,胸中波澜气,一任笔驰骋,优秀作品,莫不如此。
“我比某某写得好”;“我还不如某某的作品,我要超过他”——这类扰人心智、使人虚浮不定的想法应该尽早从个人的写作活动中剔除。虽然,在从事写作的某些阶段,这类想法是如此紧密地纠缠着你,让你窃喜,使你焦灼。
写作是一项个体性极强的劳动。写作者面临的真正挑战,永远是自身,而非他人。
若一定要较量,那么就跟自己来。在不可逆的时间之路上,自己是否在不断进步,不断充实。自己跟自己的较量,从本质上讲,就是努力缩小永远存在着的内心意念和纸上文字之间的差距。愈是优秀的写作者,两者之间的差距就愈小。一个阶段所面临的差距即使消失了,随着思想的深邃、阅历的丰富、情感的累积,新的差距又已出现。
诗人,由此就成了推石头的西绪弗斯。伴随着不断的较量与角力,他的道路,永远没有尽头。

   传统与自我
“自我”(或称强烈的个人色彩)在个人写作中非常重要。它像一根最结实的骨头,支撑着一个人的诗歌空间。“自我”的有无,甚至可以说是衡量诗人真假的试金石。
“自我”需要培养和发现。并非是想要“自我”就有“自我”,也不是自吹有“自我”就有“自我”。
埋下头去,学习传统一一找到“自我”,这是一条无法绕过的道路。很多人狂妄自大,藐视民族文化传统,只凭所谓的“天才”写作。时间以及古今中外诗歌大师的成功事实将会证明:他们,最终只能是历史中稍显即逝的轻浮泡沫。
沉浸于传统,寻访前辈同道,汲取思想精华,但仅此并不能保证一定就会找到“自我”,因为,这中间还有一段艰难的钢丝要走。“传统”和“自我”之间,存在有一种深刻的“两难”:学习“传统”的目的,是为了找到“自我”;而学习“传统”的过程,则是一个丢开“自我”,进入他人境界的过程。成功地走过这段钢丝的人,将会真正地获得“自我”;中途坠落者,则可能永远陷于“传统”而无法自拔。

   诗人应该建立自己的诗学
由即兴、零碎式的写作转向自觉状态下的写作,是一个诗人成熟的标志之一。伴随着长期不断的写作,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人,他的内心,始终拥有一套自己的理性诗学作为背景,尽管在具体写作的那一刻,他也许根本不去考虑这个背景。
写作的诗学背景重要在于是“自己的”就好。作为一个学诗者,我也在试图建立我的诗学。就个人而言,以诗歌作座标,我的诗学分为外部和内部两大章节。外部可由探讨和思索下列问题组成:1什么是诗歌?2人类社会为什么会有、要有诗歌?即诗歌存在的理由是什么?3影响诗歌生长的因素有哪些?4诗歌对社会、文化的影响力表现何在?5诗歌自身发展的历史。6普通人对诗歌、诗人的评价。内部则直接涉及诗歌写作:1诗史上著名诗人、诗篇的分析。为什么流传?究竟好在哪里?2诗歌写作的两手,即形而上(精神意义方面)和形而下(形式技巧方面)。3一个诗歌写作者如何使手中诞生的文本能不断臻至于高处(需要注意哪些具体问题)。等等。
建立自己诗学的过程,实际就是诗人刻苦学习、不断进步的过程。有了这些思索和探讨作为背景,瞬间喷吐的激情将不再单薄、孤立和苍白,此时的诗作像一棵树,雄浑的山脉便抓撑住了它生长的根须。
在理性的大背景上进行激情的具体写作,这是否可算一种比较合理的写作方式?

   做民族语言的精湛掌握者
语言和写作着的诗人难舍难分。作为思想、情感载体的语言,首先是诗人的朋友,通过它,一首首客观的作品得以完成;同时,语言又是诗人最大的敌人,正像洛夫所说,诗人一生的工作,就是永不停息地和语言作战,拼着性命,把最准的那个词、那句话找出来,摆上你认为合适的位置。
诚然,任何一种语言,就表达纷繁复杂的内心和外部世界而言,都是一种局限。局限性,是语言的本质特征之一。但撇开这种具有悲剧意味的难题不讲,一个真正的民族诗人,首先应该是该民族语言的精湛掌握者。果戈理在谈到普希金时说:“他像一部词典一样,包括着我们语言的一切富藏、力量和柔韧性。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广远地扩大了俄国语言的界限,更加显出了它的全部幅度——在他身上,俄国大自然、俄国精神、俄国语言、俄国性格反映得这样明朗,这样净美,正像风景反映在光学玻璃的面上一样。”普希金,是俄罗斯民族语言的“精湛掌握者”
语言尽管在本质表达上存在局限,但写作者必须清楚,它仍是一个富矿,在等待着我们去发掘。每种语言,日常使用的都只是它整体的极小一部分内容。诗人应该用自己的天才之力与努力之光,开辟语言疆域,照亮比常人大得多的语言空间。语言这只箩筐里装的,不外乎语素、词、句子、文章以及它们的“游戏规则”:词法、句法和文法。诗人“比常人大得多的语言空间”或所谓“精湛掌握”的具体含义是:1词汇量大。就汉民族来说,常人使用汉字为3000余个,诗人除对这3000余个汉字精通了解外,应该在此基础上翻番。2对语言使用有直觉敏感能力。也许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用这个词而不用那个词,这就叫直觉敏感。此种能力除了天才性因素以外,重点来源于对本民族经典文本的钻研学习。
一个诗人对他的民族语言真正做到了“精湛掌握”,那么,他的思想和情感在作品中所能达到的深度和广度,常常会令人吃惊。

   词:擦去灰尘和私人拥有
传统词汇许多已在无数次的使用中丧失了新鲜性,它们已蒙上灰尘。像“美丽的少女”、“明媚的阳光”、“蓝色的天空”中的“美丽”、“明媚”、“蓝色”这类词语,已在长期的惯性使用中,蒸发了原先如新鲜青草般的气息与光彩,从而变得“枯干”。
诗人永远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在自己的道路上使用词语,在写作中不断擦去“公共词语”上蒙受的灰尘。“诗歌词汇的建造,并非仅仅借助于一定词汇传统的延续,它还得力于自己同传统的对立。”“词不仅要得到挑选,而且要得到初步建造。”(均见尤里·梯尼亚诺夫《诗歌中词的意义》)俄国形式主义论者对诗歌中“词语”出新的问题,有过精深论述,可以给我们的写作以较多启发。鲍里斯·托马舍夫斯基在《词义的变化》一文中曾指出,“词在句中获得确切的意思”。词有直意(它通常使用的意义)和转义之分,转义是由整个上下文的普遍意义所决定的。改变词的直义的程序叫做“转喻”。在转喻中,由于破坏了直义,便能感到词的次要特征。可以拿“星星”一词举例。“星星”直义是天文学中的一个概念;而在“我无法忘记黑暗中你两颗含泪的星星”这句话中,“星星”已呈转义:眼睛。在改变直义的转喻中,“星星”闪光明亮的次要特征便被现。前面说到,在现代汉语中,许多词已被用俗用烂,蒙上灰尘,如何出新,如何擦去灰尘?也许这就是出路——在诗句中,破坏词的直义,突出其“次要特征”。“次要特征”凸现,词就“新了”,就被擦去了世俗的灰尘。
凭个人之力,擦去词语的灰尘,这个词往往就会成为诗人的“私人财产”。一个诗人的私人词语拥有越多,他的“个人风格”就越加结实。现在我们再看到“麦”、“麦地”这一系列的词语,几乎立即就会联想到“海子”、“骆一禾”这两个名字,他们拼出性命,已经赢得了这些词至死不渝的爱情,这些词是他们的。

   阅读
1对某一时期的阅读热点或流行读本,我总是本能地拒绝。尽管内心知道,这些“热点”或“读本”中不乏优秀著作。但我仍然觉得,一窝蜂地涌上去,对书、对自己,都是一种亵渎。而且,众人皆读时,一本优秀的书,像有神性似的,会自觉地掩盖住它本身真正珍贵的光芒。
和寂寞的、被冷落的好书相遇吧。那时的交流,像电,彼此能深深击中心灵。
2一个诗人无法也不能摆脱阅读。对于渴慕进步的诗人来说,在沉醉于生活和大自然的同时,阅读是一项不可或缺的要求。阅读为个人写作提供背景和衡量水平的标尺。阅读使诗人时刻获知自己的写作及作品,在祖国乃至世界漫长不断的文学链中,处于哪个位置。哪些是步人后尘,哪些是自我独创。
阅读让诗人成为写作的清醒者,既不狂妄自大,也不妄自菲薄。阅读使诗人的写作在自觉状况中进入历史。写作着的诗人得以成为文学历史的一环。

   写作状态中的艺术直觉
苏东坡在小品《记六一语》中,曾记录了他的老师欧阳修关于写作的一段议论:“无他术,唯勤读书而多为之,自工。世人患作文字少,又懒读书,又一篇出,即求过人,如此少有至者。疵病不必待人指摘,多作自能见之。”“疵病不必待人指摘,多作自能见之”,这句话涉及到写作状态中的“艺术直觉”。
长期刻苦的写作实践是一个磨炼、提高诗人的过程。到一定阶段,坚持写作的诗人会在不自觉中获得一份珍贵的“馈赠”——判断自己作品优劣的艺术直觉。
这种艺术直觉表现在:当你完成一个作品后,它会马上告诉你,好或者不好。尽管经常你无法说出“好”或“不好”的切实缘由。
这种艺术直觉甚至直接诉诸诗人的生理反应:作品好,全身舒坦、兴奋又轻松;作品不好,总觉得不干净,身上有某处好像总被什么东西压住,无法轻松。曾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澳大利亚视觉艺术委员会主席的德·奥班恩,在《艺术的涵义》一书中也有过类似的论述:“在艺术中成功的目标应该是称心满意,如果你是快乐和满足的(就艺术家能从他的作品中得到满足而言),那么你创造的画就是好的。”诗歌艺术,同样如此。
长夜里默默努力的诗人不要放弃,坚持下去,苛刻却善良的诗神,总会在某一天,把“艺术直觉”这份厚礼递于你手。

   两条道路
诗人分为两类:一类是描摩外在世界的诗人,一类是创造主观世界的诗人。前一类是现实英雄,后一类属人间精灵。像托尔斯泰、杜甫、白居易、巴尔扎克、达芬奇、米勒、梵高等,都是描摩外在世界的诗人;而屈原、李白、但丁、卡夫卡、毕加索、蒙克、夏加尔等,则属创造主观艺术的诗人。
两类诗人都可以走抵大师之境。两者在劳作时唯一相同的要求是:作品都必须深深印刻着个人的“血”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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