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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罂粟
作者:
孙文涛 2005-08-29 17:4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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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中的感想。
来到草地，深夏的草地。野蔷薇正开，野蔷薇又叫野玫瑰，粉红两色，美得很，可惜树上有刺。那么好大一片，绿草地，草色黄青。有一条被荒芜的草丛遮没的废弃土路。这是山脚下挺大一片开阔地，温暖的山地草原，大草甸子，散发着被一天骄阳晒香的青草和花粉味儿。远处山根拖下浓褐树影。
阳光充足的日子，你要生活，生活!不断地欢乐!打开心窗面对太阳，离开城市来到草地，森林和乡村……我确信人类的幸福有一半握在自然界巨大的手中。
要常说：“谢谢”。不要常说：“对不起”。我们干吧要做对不起别人的事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从这一刻开始把它纠正。
马莲花!
人世间还能有什么花比这样的花更叫我感动呢?在干旱的季节，草原茫无边际的路途边…… 沿着牛蹄子窝和挺深的车辙印，开出了野马莲。
我是在林边的草地上和她走去的。这时，她怀中已挽着大束的马莲花了。我们接了吻，都目光潮湿闪亮，沉默不语。还用表达什么呢?我心中已经开遍了连连绵绵的蓝色之花了……
爱情使我们的心沾满了蜜糖，欢乐像一条澄黄的花河淌来，两岸夹缀着绯粉、紫、白、和蓝、红……我沿着开花的河岸迅跑，把双手伸进柔软的蓝色天空里……
这不是梦。在长久的寂寞、期待、失望和努力之后，我看到了生活：它原来充满了激荡和呼唤!
小白桦夹成的栅栏……
我求她画一幅洁白小白桦栅栏。
她一直没有动笔。
但这幅画已在我心中形成；春天，濡湿的森林外，人类和房屋都从冬眠中苏醒，那些小白桦栅栏的白光，一闪一闪，多叫人感动。
也许是经历了一些忧伤的事情(从前我总是常常感伤)，在城市的时候，很烦嚣，而一到乡间，又心生惆怅，青春的岁月就这么慢慢过完了。
我和草儿说话，草儿很忧伤，我和蓝天说话，蓝天很忧伤，这一切使我学会了散步，我沿着郊外慢慢向森林走去。
由于有了城市，一个人想独自呆一会儿都不成了。
我从自然里来。又从一段人生走回自然。
走向自然的思考……
在自然界里，沐着和风细雨，痛快地哭泣过么……
心灵有时是多么需要滋润。
没有泪水的心灵是干涸的心灵。雷雨过后，你会感到宁静、清爽、极目致远……
看过雨后的森林么?!
喜欢看天空的白云。
在山区，每一天白云喷涌着，流云无数，气象万千。
蓝天白云是永远消逝不返的美。
明天还会有云，但不会有和这一模一样的云。
想要表达多么不容易，也许，有些根本用不着写出来。
她埋在一个山谷，在远方。
这一切是真的吗?
夏日里的庄稼、野田、森林和大草甸子都蒸发着向上的生命热力。
古猿洞。
我们在洞口野餐，想弥补当代和古猿的心理差距。
后来我们点起桦皮，走进洞穴。火光瞬间征服黑暗。我明白了：最重要的是火。无论是我们走向猿人，还是猿人走向我们，都必须穿越这条真理的隧道。
学会看晚霞……
西昃的日头和黄昏降临带来无限辽远的意境，使人体验到一种人生深奥的意义，和“一片苍茫万古如斯”的味道，人从虚无中来，向虚无中去，庄严的美的思想和哲理，仿佛回溯到几千年前的某一天中去了……
有人害怕，这会倒退回古典浪漫主义的过时东西。
我想世界上有一些东西是不会过时的：那就是对自然界所蕴含力量的永远的重新探索和估价。
中国古典哲人实践人生理想的几个阶段：
(A)建功立业(投考落第或宦途受挫在大地漂流)。
(B)美酒与诗(包括美女)。
(C)在大地遨游山水(逐渐体验人间烟火，并走入中年后深刻人生，重新确立诗书的意义)。
大客车疾驶过一条两边开满野紫罗兰的路。
我的心快乐得颤抖，因为那些色彩。
我爱森林中荒芜的小路。
好久默无声响地沿那路走去。
其实我走不远，主要是嗅那空气，看那花，含黄色素的野罂粟，令人想起“杜鹃啼血”的大毛百合，素馨无瑕的芍药……我是健康人，而这是生命疗养员的路啊。
草莓时节。
漫山遍野开始分配甜蜜的季节。
有话要讲。那些山脉、森林、河流和草木，路过天空的流云和朦胧的灰兰色远方，有话要对人类讲：但是人类听不到……
我想这就是“自然主义”作家存在的意义。
也许我是一棵野秋梨树，至今还没有结实。
但我知道我心里，我的树干断层内，真的含满了许许多多花芽、果实……可是我的枝头仍然空寂无物呀。
人们走来了，啊，世界需要果实。
阅读过的书和走过的路。
在通向未来的道路上，我常常停下来，想静静思索一会。这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寂寞开始侵蚀心灵。寂寞是心灵的天然良友，它向你讲述好多。
“写作真是寂寞的事情”福克纳说着转过身去。
但列车向南方开去。纷纷扬扬的时光抛在路边，银白的柳絮织成一条旅途烟雨。真美呀，我在恍惚中感觉着过去的错误，昏沉睡去。当明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会走入一个浩大的城市。
1985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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